北京议员王讷提议推行新武术,以“强国强种“;中华武士会便率领了一班天罡拳阴截腿之流,大分冤单,说他“抑制暴弃祖性相传之国粹“。
绿帜社提倡“爱世语“,专门崇拜“柴圣“,说别种国际语(如ido等)是冒牌的。
上海有一种单行的《泼克》,又有一种报上增刊的《泼克》;后来增刊《泼克》登广告声明要将送错的单行《泼克》的信件撕破。
上海有许多“美术家“;其中的一个美术家,不知如何散了伙,便在《泼克》上大骂别的美术家“盲目盲心“,不知道新艺术真艺术。
以上五种同业的内讧,究竟是什么原因,局外人本来不得而知。但总觉现在时势不很太平,无论新的旧的,都各各起哄:扶乩打拳那些鬼画符的东西,倒也罢了;学几句世界语,画几笔花,也是高雅的事,难道也要同行嫉侇,必须声明鱼目混珠,雷击火焚么?
我对于那“美术家“的内讧又格外失望。我于美术虽然全是门外汉,但很望中国有新兴美术出现。现在上海那班美术家所做的,是否算得美术,原是难说;但他们既然自称美术家,即使幼稚,也可以希望长成:所以我期望有个美术家的幼虫,不要是似是而非的木叶蝶。如今见了他们两方面的成绩,不免令我对于中国美术前途发生一种怀疑。
《泼克》美术家满口说新艺术真艺术,想必自己懂得这新艺术真艺术的了。但我看他所画的讽刺画,多是攻击新文艺新思想的。--这是二十世纪的美术么?这是新艺术真艺术么?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三月十五日《新青年》第六卷第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