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之前夏歧以为闻钊就是个假把式，真进了摄影棚，对方脸上的认真和神情里流露出的专注让他错以为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人是他自己产生幻觉臆想出来的。
拍摄时间很长，夏歧发现闻钊很能带动气氛，比如在小男孩喊着累了不想拍了的时候，他总能有办法让对方立马恢复活力，这点是夏歧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但他并不羡慕。
拍摄套餐共有三套衣服，因为服饰不同所以妆容上也会有些细微的差别，好在造型册上都有参照，夏歧不至于抓瞎。
工作量其实并不轻松，一天下来除了中午吃饭他几乎没什么坐下的机会，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歇业，他歪了歪僵硬的脖颈，松懈下来后，腰部和腿部酸软的感觉瞬间朝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逐渐唤醒周身的不适。
夏歧啧了声，心道这可比殡仪馆的工作累多了。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门口传来拍手的声音，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李顽站在门口，脸上笑眯眯的，“一会儿海鲜自助，老板请客，地址我发群里了。”
话音刚落，工作间里便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夏歧蹙眉看向四周，不知道的还以为春节提前了。
李顽对众人的回应很满意，拍拍手将欢呼声叫停，又笑眯眯的补充一句：“全部到场哦，一个都不能少！”
“好的！”
夏歧刚生出找个借口开遛的心思就被一片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给顶了回去。
“你们哪些今天开车来的呀？”有人嚷道，“搭个顺风车呗？”
“我开了，能坐四个，”有人立马回道，“位子有限，先到先得哦。”
你一言我一语的，工作间里霎时热闹了起来，夏歧坐在位子上没动，也没参与讨论，显得犹为格格不入。
这种局最容易穿帮了，他一点都不想去。
“木兰姐，你要跟我们一块儿走么？”思忖间一道女声在身侧响起，夏歧偏头看过去，是早上在门口撞见的组员雪碧，“辛巴和可乐今天都开车了。”
夏歧脑海里快速浮现两张陌生的面孔，辛巴是化妆一组的组员，可乐是摄影师。
“不了。”夏歧想也没想的拒绝道，“你们先去吧。”
雪碧大概也料到是这么个结果，扯着嘴角撂下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后被可乐一把薅走了，“碰一鼻子灰吧？讨好她干嘛呢，她又瞧不上咱。”
“没讨好，”雪碧撇撇嘴拍开可乐搭在她肩上的手，“好歹是领导，礼貌性地问一下而已，也没真想跟她一起。”
说话声渐行渐远，夏歧眉头轻蹙，半晌后颓然地倒回椅背上，想到自己在以前单位受过的冷遇不由好笑，他跟夏晗还真是亲姐弟，不但长得像，连不讨喜这点都这么相像。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歧才磨磨蹭蹭的从柜子里拿出包，耳边响起李顽那句“一个都不能少”，心里便不情不愿的把“干脆直接走人吧”的想法压了回去，改成“还是跟老板打声招呼吧”。
毕竟他现在披的是夏晗的马甲，老板请客这种局，他一个小员工招呼都不打的直接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何况他这职还没辞掉呢。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夏歧将视线移到窗户，可惜那窗户是单面的，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清里面，他不确定闻钊是否还在里面。
那怎么办？要不直接回家吧，明天被问起来就说当时没听见？
可雪碧叫过他，这个谎一说出口就会被拆穿。
真头疼，夏歧拧着眉，烦躁地揪着单肩包的皮带子。今天才第一天就这么不顺，要是没法顺利走人的话，他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了。
想是他的烦躁郁结感动了上苍，对面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踱了出来，夏歧先愣了一下，随后心口的烦躁便一股脑的烟消云散了。
闻钊看到他也是一愣，在夏歧开口前先笑着说：“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呢。”他的视线往夏歧身后空旷的工作间逡巡了一眼，“姐姐没跟他们一起走吗？”
夏歧摇摇头，摇完一怔，姐姐？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闻钊跟他说话时的态度与之前在办公室时判若两人，难道是因为下班了不用摆老板架子？
夏歧猜不透，不过闻钊看着确实比夏晗小不少，同事们也都叫她木兰姐，被叫姐姐应该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紧走几步上前，两人中间隔着条木制楼梯，楼下喧闹的戏台此时寂然无声，整栋楼安静得落针可闻。
夏歧深知这种时候他应该赔着笑脸扯一个无法被闻钊驳回的借口来让自己不用参与聚餐，可他这张脸冷淡惯了，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何况他撒谎经验着实欠缺，就这么点时间他还真没法想到一个万全的借口。
算了，破罐破摔，试一试吧。
“那个……”夏歧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用看他也能猜到自己笑得多难看，“我……”
“一起走吧。”闻钊冲他偏偏头，“我开车了。”
“不是。”夏歧连忙拒绝，“我想请个假。”
闻钊抬了下眉，嘴角很轻的上扬了一下又快速恢复平静，他看着面前的人没出声，似乎在等着对方的下文。
夏歧难得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装笑，也可能是因为他得在不打草稿的情况下当着人的面现编一个谎。
他下意识扯了扯肩上的包带，脑中灵光一现地闪过以前上学时同桌经常因为不想上早读课而向老师撒过的谎。
他现学现卖，一字不差的现编借口：“我有点不舒服。”
闻钊面露关切，“哪儿不舒服？”
夏歧吞了吞口水，他抬手抚了抚脖子上的丝巾，“肚子痛。”
“严重吗？”闻钊瞅着他问，“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夏歧嘴角机不可察地抽了抽，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没这么追着问啊！
他眨眨眼，极为勉强的顺着谎道：“……不是很严重，不过可能没法去参加聚餐了。”
“那就不去了。”闻钊特别好说话的道。
夏歧心中一喜，又听他说，“我送姐姐去医院吧，肚子痛可不是小事，得找医生看一下。”
夏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