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不巧，闻钊正好在隔壁摄影室的电脑前看下午精修出来的客户成片，看来看去都不怎么满意，本来想找修图的摄影师聊改动细节，结果一出门便见着夏组长鬼鬼祟祟的地讲电话。
他倒没有偷听的癖好，正准备若无其事的离开，耳朵却他在抬脚的同时听到了关键。
这位刚交了辞呈被他婉拒的夏组长居然在私下招人！
由此可见，此人想尽快离开宝翠楼的心有多强烈。
这冒牌货一身迷团，闻钊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人走？
何况，这人要真走了，他又上哪儿去找个跟夏晗如此相像的替代品？
故而就有了刚才这一出。
闻钊搅了趟浑水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将车开到前面调了个头，黑影擦着街边霓虹飞速行驶，不过百余米便拐进了人民公园对街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赫然立着一道白色倩影，夜风拂面，撩动着颊边的齐肩长发。未系扣子的西服被夜风带得翻飞，露出一截盈盈一握的细腰，细腰下的双腿笔直修长，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作为一个专业摄影师，视觉敏锐度必不可少。这人的穿着打扮跟夏晗如出一辙，但闻钊还是看出来，这人的身高比夏晗高出些许，虽然并不很明显。
夏歧在手机上叫了车，可能因为周五的原因，这个时间叫车居然会排队，他等了好几分钟都没人接单，最后只得取消，打算等等看有没有空的出租车。
一连几辆“有客”的车开过去，终于来了辆亮着空车牌子的出租，夏歧刚扬了手，一辆黑色轿车就挤在了出租车前头一步停在了他面前。
夏歧：“……”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笑颜。
闻钊单手撑着方向盘，微低着头透过副驾的车窗朝他挥手sayhi：“夏组长，真巧啊。”
夏歧下意识皱了下眉，脑海里适时冒出一个词——阴魂不散。
饶是夏歧自我说服能力再强，此刻也非常确定一点，这位阴魂不散的小老板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绝不会是他嘴上所说的“真巧”那么简单。
他在等我，夏歧下意识生出这么个想法来。
果然，下一秒闻钊便倾身将副驾的车门打开了，“顺风车，走吗？”
夏歧怔了一下，眼前猛地浮现出一个跟眼下极为相似的场景，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来那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抑或在梦里出现过。
最近他老做梦，关于小时候，关于过去，关于未来。
车里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着，可眼底的笑意却并不见得有多明朗，反倒让夏歧觉得那张披着笑皮的脸下其实是一副极不耐烦的神色。
凭心而论，夏歧自然是不愿的。但前两次的经验告诉他，闻钊这人似乎并不知道“拒绝”二字怎么写，且这人“缠功”了得，他没兴趣在街头跟他浪费口舌之余还被围观。
这一举动倒是让闻钊挑起了眉毛，他原以为又要费一番唇舌，倒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配合。
油门一踩，汉兰达披着霓虹冲进夜色里，闻钊戏瘾上来，说：“乘客前排落座，请系好安全带，手机尾号报一下。”
夏歧蹙着眉转脸看他，闻钊立时笑笑，“我没坐过网约车，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夏歧：“……”这人开什么戏楼呢，自己扮上就能上台演了，说不定还能顺便出个道。
夏歧没吭声，闻钊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又问：“手机尾号报一下。”
夏歧无语，这人来真的。
闻钊只盯着他没吭声，夏歧无奈，随便报了四个数字：“4528。”
“好的。”闻钊像是满意了，转过脸发动车子，“去哪儿？”
夏歧张了张口，被刻意修饰过的嗓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细腻不少，“东樾华林。”
“不是说今晚不回家？”
这是先前夏歧为了拒绝闻钊临时想的借口，没想到这人记性不错，这会儿便拿这话来噎他。
“突然又想回了。”夏歧说。
“看来这会约得不是很顺利。”闻钊兀自下结论。
夏歧：“……”非常顺利谢谢。
“姐姐不是说要回老家结婚了吗？”不知道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闻钊本就话多，车内没安静两分钟闻钊又起了话头，“怎么又跟人约上会了？”
夏歧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但碍于闻钊的身份，他要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又不太好。
他想，反正明天江淼顺利入职我就能跟这人永不相见了，不如就顺着聊两句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但他又不太想一来一往的聊下去。
怎样回答能让对方放弃跟自己继续聊天呢？说话果然是门艺术活。
夏歧转头看向闻钊，脑内迅速整理一通措词后答道，“老板，这应该不在工作汇报范围内吧？”
这话多少会让气氛陷入尴尬境地，不过熟悉夏歧的人大约会觉得习以为常，毕竟他独来独往惯了，说话做事有时候没有顾及到对方的感受也是常事，故而他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然，闻钊不会觉得尴尬，毕竟——他脸皮一向比较厚。
所以，他只是怔了一秒就从善如流地回道，“你也可以假装当做是工作汇报范围内。”
夏歧：“……”
“我可以给姐姐算作额外绩效。”闻钊循循善诱。
夏歧：“大可不必。”
“啧。”闻钊开了左转灯，单手打着方向盘，神情颇为可惜地道，“咱们宝翠楼化妆组长的绩效可是很可观的，真的不考虑一下？”
夏歧：“我不缺钱。”
闻钊挑了挑眉，心说一个不缺钱的人，却要来假扮一个死人，那你缺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