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敢跟我说话了？”芳华仙子冷笑：“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不敢的。”
冷霜华问道：“你怎么样？”
暮成雪依靠在树上，打量着冷霜华挂着霜的俊脸，他觉得自己估计要完蛋。他想，要不卖个惨？
见冷霜华没有理她，芳华仙子怒道：“冷霜华！”
冷霜华平静地看着芳华仙子道：“你用了什么邪术把方寂带出来的。”
芳华仙子闻言，大笑不止。而后嘴里呢喃着：“还差一点点，你来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丢掉剑，拿出匕首在手腕上一划，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溢出，鲜血坠落在地上形成一个血阵。
“很快，很快不属于方寂的东西就会回去了。”芳华仙子癫狂地大笑。
暮成雪的挑花眼瞬间瞪大，他大喊道：“阿雪你快走！”
他很清楚，这是互换命格的阵法。
芳华仙子跟六合仙尊一样，要把冷方寂的命中劫数悉数转到冷霜华身上。
冷霜华轻笑：“你以为现在躲得开吗？”这种禁术一旦启动绝无反转的可能，芳华仙子早就设计好了一切，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暮成雪望着冷霜华，忽然有些委屈：“冷霜华，你知道为什么还来呢。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砍断一条锁链的，你怎么又给自己加上另一条锁链了呢，你知不知道我没力气了。”
冷霜华走近暮成雪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有着不得不来的理由。”
暮成雪垂眸看着冷霜华，狭长的挑花眼满是深情。他说：“哥哥，可我不甘心啊。这明明都不是你的……”这些明明都是冷方寂的，他们凭什么抢走你的命格啊。
还未等冷霜华说话，另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住手！阿媛住手，”柳文竹喘着粗气，大喊：“你不能这样对我兄长！你停下来！”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只见一身红色的新郎装的柳文竹，只见他撑着大树喊道：“我自己闯的货我自己担着，凭什么让我兄长替我。兄长已经替了我好些年，我不想再这样了。应周天大劫是我心甘情愿，在酆都徭役万年我也愿意，你不能再逼着兄长替我受着这些！”
“方寂你在说些什么，你住手！”
柳文竹冲向前握住芳华仙子的手腕，夺过匕首割了自己手腕。
“住手！”芳华仙子像疯了一样去阻止柳文竹的行为，她声若杜鹃泣血一样质问：“我用了整整一百五十年，你怎么能这样！”
柳文竹头一次神情冰冷道：“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意愿，从前是，现在是，你从来都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你在伤害我的亲人，我怎么允许！”
“明明是他在害你，他偷了你的命格！你不要再被他骗了！”
“没有明明，这本来就是我的命。”柳文竹看向远方的冷霜华，轻声道：“我本来就是注定牺牲的，是师，六合仙尊转换了命格。兄长替我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孤寂，遭人白眼，好不容易出去了，我不允许他再回来这个泥坑。”
柳文竹定住了芳华仙子，刚想挖下自己的眼睛，结果一道周遭的景色一变。
隐约的听到谁在说：“阵起。”柳文竹在心中错愕，有一个人是预料到今天所以提前留下阵法了吗？
袅袅炊烟，湖光潋滟。
黄鹂鸟在树枝上唱着婉转的歌谣。
一方轻舟从拱桥下划过。
冷霜华按了按头，看着身边富有生机景色。他刚才不还再问暮成雪，柳文竹怎么会想起前世今生。
“哥哥可是腿麻了？”
冷霜华一低头就看到了躺在他腿上的红衣少年。
灼灼其华，郎艳无双。
眼前的暮成雪浑身上下散发着张扬的活力，那是少年人独有的明艳。
冷霜华觉得新奇，他恢复的那些记忆里暮成雪要不是温和的长辈，要不是废话连篇的浪荡公子。他还真没见过暮成雪少年时期是个什么样。
暮成雪忽然靠近冷霜华，鼻息交缠。长长的尾音里掺杂这几分不满：“哥哥——你又发呆了，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吗？”
“没，”冷霜华下意识揉了揉暮成雪的头说道：“在想事情。”
“什么事？是关于我的吗？”
暮成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冷霜华，冷霜华忽然想起这个时候是他和暮成雪一起游览江南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暮成雪还有两年及冠，而在刚刚他陷入了一场纠结与混乱。
就是忽然某一天，阳光正好树荫斑驳。他见到了一身红衣的暮成雪，阳光吻过暮成雪的鬓角，张扬肆意的笑容像火种，引燃了茫茫雪原。
素白在烈火滔天中融化，赤红又在波光粼粼中覆灭。冷霜华死寂的世界有了生机，枯死的桃木又一次焕发生机，延绵千里的淡粉红色妆点着世界。
他站在桃林下，看着远方的红衣少年怀抱着彼岸花，一步步坚定的向他走来。
“哥哥。”
“哥哥。”
两相重叠，激荡着冷霜华的无情道。
冷霜华心想，也许无情道早就破灭了，只是当时的自己固执己见不愿意相信罢了。
“一会儿去哪？”
暮成雪像是见到妖怪一样的看着冷霜华，只见他一脸奇怪地询问：“哥哥，你以前从来都不问我的，今日怎么转性了?”
“嗯，转性了。”冷霜华不再压抑天性，伸出手捏了捏暮成雪的脸，道：“去哪？”
暮成雪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支支吾吾了半晌说了个地方。
“不带路吗？”
“带，”暮成雪跳了起来背对着冷霜华，道：“跟我来。”
冷霜华嘴角忍不住地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瞧得分明，暮成雪的脖子上爬上了红霞，走路也有点奇怪似乎是是同手同脚了。
谁能想到将来舌灿莲花脸皮厚得要死的暮成雪，小时候竟然单纯的不像样子。随便一个小把戏就能让他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黄昏日落，路上满是归家的行人。
橙色的河水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暮成雪抱着后脑走在前面，冷霜华跟在暮成雪的后头。一群鸭子悠然悠哉的游过，搅乱了人影。
冷霜华欣赏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他百余年难有地不带任何目的地去观察生活。
“哥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慢？”暮成雪一会回头就看到冷霜华看着希望发呆。
“以前光顾着往前走没来得及看请沿途的风景，现在难得悠闲想要放缓步伐看看曾经错过的景色。”
暮成雪顺着冷霜华的视线望过去，黑色的屋顶，石灰色的墙壁，携手还家的夫妻，处处皆是人间温情。
“哥哥？”
冷霜华：“山中岁月多静寥，很难看到这些红尘烟火。对于我这样的来说，格外的吸引人。”
我说这些干什么呢，终究是我不可期盼之物。等到出了这个幻境，一切就该有个了结了。也不知道，方寂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的告别一次，上一次意外颇多，终是没能赶上最后一面。
忽然手腕上一热，再一看是暮成雪的笑脸。
“哥哥，既然难得享受人间烟火，那就要一次享受个够。”
暮成雪牵起冷霜华的手向前跑去，冷霜华不知道暮成雪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不过随便了，他想在此时此刻能够好好的陪伴在暮成雪身边。
恰逢七夕佳节，街道上一片热闹。
猜灯谜放花灯，光鲜亮丽的才子佳人含羞带笑的彼此打量。
当年冷霜华和暮成雪在江南，暮成雪丰神俊朗引来了无数佳人的频频侧目。暮成雪也是个自来熟的，与这些姑娘们相谈甚欢。
他那是正巧察觉自己的心意，又看到暮成雪如此受欢迎，内心烦躁不舒服最后把暮成雪丢在此地，独自一人回了九幽阁。
如今再一看，只觉得自己年轻痴傻，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却偏偏不肯明说，一个人生闷气。如果说出来，也许就不会白白的错过了几十年，遗憾至极。思及至此，冷霜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记得暮成雪是为了除祟才和那些姑娘们聊天的，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暮成雪最后好像是在欢乐场抓住邪祟的。
他如同当年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在拐角处看到那个侃侃而谈的少年。
少年的眼中似乎有流星划过，点亮了冷霜华心中无尽的黑夜。
他想，总归是幻境，一成不变总是无聊，不如就逗逗小孩吧。
压抑了快两百年的冷霜华，找回情绪后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用着这些新玩具去找小伙伴们玩乐。而冷霜华的小伙伴，就是眼前的暮成雪。
冷霜华狡黠一笑，转进角落。
树枝摇动，搅乱了月光。
正在与姑娘们聊天的暮成雪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冷霜华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