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山海拘灵册 >第9章 君为刀俎我为鱼肉,同生共死
    ???

    乔渡生一本正经地忽悠程因,“吾将口诀传授与你,还不快记下。”

    程因机灵,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好嘞,你对着麦克风说。”

    乔渡生清清嗓子,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刻意放缓后,像冬日的暖阳均匀地撒在地面之上,一根洁白的羽毛飞掠而过。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电波,打击进程因的心中。

    程因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砰砰砰好像快要抑制不住地蹦出胸腔。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温热的气息擦过程因的脸颊,这家伙居然会呼吸。程因越发惊奇,乔渡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不是,另外那句。”

    乔渡生严厉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这句,我早就学会了,没用。屁都打不出来半个。”

    乔渡生只好把另外那句也说一遍,只是这回说得更温柔了。好似一汪清水缓缓倒下,“五湖四海绕山川,三千浮生仰日月。”

    按掉录音键,“齐活。以后我包个蔬菜大棚,一天割三茬,比割韭菜还挣钱。”

    “凡人之躯,强行驱咒,容易重疾、疯癫、衰老,外加打光棍。”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你有时候嘴里没一句实话。”

    程因恶人先告状,乔渡生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不管有用没有,程因都要试试,摆出一个奥特曼召唤的动作,“五湖四海,”

    乔渡生踢了踢程因,“为国人,不要学那些洋番子的东西。君子贵风骨,行自若,坐端正。”

    程因云里看花,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乔渡生是在说他,做人没骨气。

    “你要损我,别拐弯抹角,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想唤谁,心中便要想着。”

    原来如此,难怪叫不来。

    程因重复几遍,耗子老鼠,蟑螂臭虫,速速前来。手上没个东西,架势不够潇洒,挥挥手,打了声招呼,“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窸窸窣窣的耗子响,程因对自己的耗子大军给予厚望,万万没想到,来了两,还是瘦的皮包骨头的荷兰鼠。

    “没有本地耗子吗?”

    程因估计是自己的威望不够,调不来他的耗子兵,本着有总比没有强的想法。命令到,“小的们,一左一右,打头阵,阿生,你殿后。我坐镇中堂,哇呀呀,好威风!!”

    “小心。这楼内的活物少的出奇。”

    按理说,像这种十几年的废弃大楼,不说成野生动物的天堂,也早沦为了耗子窝,怎么就一根毛的影子也见不着。

    不对,乌鸦,阳台有乌鸦。

    程因抱住乔渡生的胳膊,颤颤巍巍到,“考虑再三,一起走,更安全。”

    两只荷兰鼠也趁机爬到了乔渡生的肩头,吱吱吱的碰触乔渡生。乔渡生抚摸过其中一只荷兰鼠的头顶,柔声到,“安心在本尊肩头坐着,万不会伤着的。”

    爬楼爬得程因腿肚子发酸,加上先前那一通折腾,他觉得自己半条小命快要没了。

    程因厚着脸皮,询问,“那我能不能也坐一坐。”

    “胡闹!”

    “不爬了,累。”

    程因举起脚,袜子顶出来两个破洞,鞋子还丢在二十层。乔渡生耐着性子,哄到,“待回去了,请你喝可乐。”

    “不,我要喝波霸奶茶,六分糖,加珍珠,加椰果。”

    乔渡生看着程因,奶茶为何物??怕是程因有好东西,瞒着他。

    完了,又培养出一个烧钱的爱好。

    “奶茶,我是喝过的,潇岳说那儿的人能歌善舞,善良热情。有些大胆的姑娘还会半夜钻进客人的帐篷,宽衣解带,诉说爱意。”

    程因感慨,“啊!多纯真直白的姑娘啊!但是呢,现代会这么做的姑娘,基本都是仙人跳。钱财是小事,主要是丢人。”

    程因实在不想走了,脚上被水泥块,钉子轮番扎,一脚踢开拦路的半块红砖。红砖滚落到下一层,程因往下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乔独生突然伸手钳住程因的手腕,脚下的台阶纷纷坍塌。程因无语,又来!!这楼脆脆的质量到底是有多差。

    程因一个跳跃,滚到上一层的台阶上,顺手把乔独生捞到身边。擦去额头的热汗,邀功到,“怎么样!我还是满有用的吧。”

    “嗯,很好!能把嘴闭上的话,会更好。”

    楼梯坍塌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程因想不太可能,质量再差,不至于人还没走,就塌了。那真是,收房即收尸,入住直达墓地。

    “幻觉!”

    乔渡生手指之处,一层绿莹莹的苔藓铺设而成,铺出了一个一个台阶的模样。乔渡生让程因顺着苔藓走。

    苔藓软绵,程因没穿鞋,走起来,舒服多了。连连夸奖,“乔老哥,你有办法!”

    扭头看见乔渡生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担忧到他掉下去,忙拉一把,拽到苔藓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是乔渡生的功劳。

    “无妨。我若在此地,魂归九州,说明,天道收我。”

    “乱讲。我们现代人说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空。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还有,我们的火箭都已经登上月球,证明上边没有嫦娥姐姐了。说明什么,人定胜天。”

    程因想到,月亮上没有嫦娥姐姐,那乔渡生?

    “跟你打听个八卦,嫦娥姐姐,搬家去哪儿?”

    乔渡生的语气变得有些傲慢,冷漠,充满疏离感。“世有千千界,此处不过是黄粱一梦,浮游之池。你所见事,所知事,不过是黄沙盖眼。”

    程因捏起拳头,要乔渡生别嘚瑟,人也好,浮游也罢,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价值。

    乔渡生却不回答,只是淡淡地笑着。

    眼前的苔藓已长到尽头,楼梯却仍旧一层叠着一层,程因听下脚步,竖起耳朵。他在听,听乌鸦叫,二十层的阳台上有一窝乌鸦老兄。

    乔渡生左手微指,唤了一声,“黑鸦,飞来!”

    刚才差点啄瞎程因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呼啦,呼啦地飞到乔渡生手背上,立定站直。就在瞬间,程因脚下一沉,乌鸦出现了,说明他们已经站在阳台边沿的位置。

    蛇骨鞭噼啪甩到半空,勾住三根钢筋。程因不放心,空出手,打算绕紧些。突然,乔渡生往后一倾倒,头朝下,摔入黑暗中。乌鸦试图叼起乔渡生,无奈势单力薄。

    程因飞扑过去,拎住乔渡生脚踝,拔萝卜似的拼命拽乔渡生。

    “万气,万气,乌鸦们快,快接住他。”

    乔渡生肩膀上那两只荷兰鼠抱不住了,一只接住一只,往下滑落。乔渡生命令程因松开一只手,轻柔地托起荷兰鼠,放到程因手背上。荷兰鼠顺着程因的手臂,爬到了程因的头顶。两鼠一人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乔渡生说了一句,“君为刀俎我为鱼肉!”

    程因也不是文盲,当然知道乔渡生是在说丧气话。程因紧紧抓住乔渡生的手,不许他乱动,“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样儿,当了老子的伙计,老子豁出命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楼层开始翻转,仿佛是在一台滚筒洗衣机里,哗哗地滚动。一会儿程因要掉下去,一会儿乔渡生被甩下楼。一正一反,一反一正,来来回回地折腾。程因忍不住爆粗口,“他奶奶的,大姐你TM闲的,就少放点盐。”

    乔渡生和程因一样,以为是找替身。一命换一命,也就是说,“二选一,程因,放手!”

    程因拽的手更紧了,“放你妈,放,放牛屁。”

    翻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程因快要被癫吐了。他今天本就被吊在楼上了几个小时,又光脚爬了二十层楼,有些力不从心。

    乔渡生执着于天命所归,“程因,你在我眼中,虽只是浮游,但同其他浮游是不一样的。你又吵又烦人,又喜欢自作聪明。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拖着大家一起死。不过,你说的对,生来世间,存在即有意义。

    两只荷兰鼠抠住程因的头皮,倔强地求生。程因心疼头发,“轻点,我不想少年秃头。”

    乔渡生笑话他,“皮囊乃身外物,不必太执着。”

    “切,那你把自己变那么好看干嘛。”

    程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乔渡生用力拽上来。谁知,动作幅度过大,两只荷兰鼠,连带着程因的两搓头发,一个跟头,摔了下去。

    乔渡生一把甩开程因,纵身跟着跳下去。一手捞起一只,护在肩上。程因想也没想,在乔渡生没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抓住乔渡生的衣角,默念口诀,催生苔藓,给乔渡生铺一块软垫。

    程因计划是抓着蛇骨鞭,把乔渡生捞回来。手肘一阵软麻,他真的没力气了。手一松,一起坠了下去。

    乔渡生惊愕之余,手穿过程因的胳膊,以自己作为铺垫,接住程因。

    巨响过后,程因紧张地摸索着乔渡生,手上黏糊糊,摔下来的时候,手机砸坏了,一点光亮都没有。

    地面一摊绿色的血液蔓延,止不住的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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