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一排的是一个穿着无袖牛仔衣，紧身皮裤，脖子上挂了七八根金链子的，丢水里会飘起来那种。
拿头发狂甩狂抽地面的，旁边几个是气氛组，一通呜呀乱叫，起哄。
“感谢各位家人们捧场，一鞠躬。”
直播带个货，把人都往黄泉路上送的，还是第一家。
五颜六色几个鸡毛掸子头，逐一报上名号。第一排的自我介绍，“葬爱冷少。”
“悲情伯爵，业火流殇,天空无泪......”
乔渡生以为是这些人的称号，类似于守山灵主之类的，“也是有个身份的，怎地如何不堪入目。”
“少见多怪，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种线上文化。你见识少，”程因解释，“反正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我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搞直播的程因见怪不怪，伸手拉乔渡生，打算就此回去。赵嘉年是把这些人直播用的大补光灯看成了UFO。
“吾瞧着，这些人不太像常人。”乔渡生暗示到，眼前这些都是非人类。“你不再看看？”
程因自打上次看蜜酱直播吃人心，坚决戒了色，清心寡欲，不再为俗事所奔波，困扰。
“看得我脑子疼，走啦，困。”
葬爱冷少，侉嚓，跪倒在地上，头发像电风扇一样疯狂摇摆，边甩边哭喊，“家人们，我一定要为家人们做贡献。我决定了，我再贴十块，不，贴三十，不要198。只要78。亏也是为了家人们的幸福。”
悲情伯爵，业火流殇,天空无泪佯装拉葬爱冷少的，“不要啊，大哥，我们挣的钱都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儿童。你要怎么生活，还有这么多人靠你养。”
程因看得直乐呵，这戏演的也太......只花七十八块钱，看一场大戏不亏。剧情跌宕起伏，情绪高低起落，说得他都想花钱支持一下。
“差不多到时间了，大姐快醒了。”
正赚钱赚到兴奋头上的葬爱冷少，抓起扫把头，颓废地叹了口气，爬起身，“我真他妈想弄点安眠药，让她睡上十天半个月。我这销售额都快破两千了。”
程因也转身，试图悄悄离开。
几个牛鬼蛇神收拾好东西，关掉大补光灯，边走边喜滋滋地讨论。
“今天收了多少钱？”
“难怪大姐常说要适应社会发展，别看一天就这么点，积少成多。干啥都比从前开店，天天担心臭道士，老秃驴砸场子。”
“老三，不是我说你，说好的两小时轮班，你每回都超时。”
为了得到更多的直播时间，赚更多的钱，互不相让，越吵越凶。葬爱冷少打了个圆场。“行了行了，别闹了。马上到大姐上播的时间。都别闹了啊！打起精神来，别让大姐看出破绽。”
刚才还吵到互相打头吐口水，一说到那个大姐姐，也不再争了，齐刷刷地点头保证，“好嘞，放心。”
葬爱冷少操纵手机，查看收益到账了，“我上个星期挣了三千多块钱呢。再多挣几个月，我那个老窝就能修了，还能买些直播用的东西。”
“哪有老花挣得多呀，听说他上个月挣了小十万。都是小女生大富婆给他刷的钱，还给他打榜。”
“往镜头前一坐，轻轻松松，钱就自己送上门了，哪像我们都得靠真本事吃饭。”
葬爱冷少走在最前头，程因顺着方向，发现山后是一片荒草地，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阿花跟大姐那是真正的一家人。”言语中不乏有一些挑唆的成分，“我们是什么呀？嘴上喊着姐，其实干的都是奴才的活，”
程因在心里默默说到，同为奴才，我理解你们。
“行了，都别说了啊，大家收一收，赶紧回去。大姐要是咱们生了另立炉灶的心，活撕了你。”
乔渡生从后勒了一把程因，提醒到，“看够没，回去?”
程因险些惊叫出声，“别太过分了，你今天一整天奇奇怪怪的。为奴为婢都听你的，那也不是给你做暖床婢用。”
“吾没有想过。”
程因开怼，“冷，你就开电热毯。不要看着我，松开。”
乔渡生既不松开他，也不多话，扛起程因，往山下走。程因反抗无果，看开了，既然乔渡生乐意当免费的司机，他全当享受。
回到房间，赵嘉年因为害怕缩在被子里，缩成了一个小团。庞天康手里举着哭丧棒，给赵嘉年站岗护卫。
“胆小鬼。哭着喊着要回去找太婆，这么大个人，还要太婆陪着睡觉。羞羞羞。”
程因夸奖庞天康不错，有个做哥哥的榜样。庞天康傲娇地一甩头。“我本来不想管他的。没办法嘛，我们住在一个房间。”
程因无奈，“你，你轻点，别吵到孩子。”
乔渡生掀开被子，玩味儿地拍拍枕头。“可曾经后悔，不听吾的话。”
程因能不后悔吗，再三告诫自己以后要多听乔渡生的话。当时，乔渡生让他把绿色石头心带上，他图省事，非不听。现在好啦，蹑手蹑脚地挤上床。
“呵呵，晚安，不睡就滚出去。
乔渡生冰凉的身体一靠近程因，程因幸好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一个哆嗦，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别吓着孩子，你没救。”程因踢一脚乔渡生，“你的手是不受控制了，是吧？不要，我帮你剁了。”
“哪个孩子？”
乔渡生的手指扫过程因的腹部，“再坚持几天，这鬼娃娃就可以投生轮回去了。”
谢天谢地！程因毕竟孕育了鬼娃娃一段日子，感情不比她的亲妈厉王氏少，摸摸肚子，小声嘱咐到，“娃娃，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做个好孩子。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你老爸，还有你爹。”
“喝下孟婆汤，前尘尽忘，她不会记得你的。”
乔渡生的话语，突然令程因感伤起来，把脸压进枕头里，不让乔渡生听见哭声。他知道鬼娃娃不去投胎，就只能做一辈子孤魂野鬼。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这几日万不可离开吾。鬼娃娃，一出世便要立刻超度。人身滋养鬼胎，又沾染了吾的灵气，乃妖魔界不可多得的上等补品。”
“比女儿红泡UFO还补？那你最近可小心点我，看仔细，别弄丢我。”程因有些不适应推了推乔渡生，冷得跟块冰一样。
乔渡生闭目养神，装出睡觉的样子。程因不排斥乔渡生，被抱一抱，也全不会放在心上。乔渡生心思干净，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这会儿乔渡生往他身上使劲贴，他就有些难受了你。
“你矜持点。”
一冷一热交缠在一起，程因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但温着这个冰窟窿久了，也有了一点正常的温度。凉飕飕的，夏天蛮舒服的。程破涕为笑，又找到了一条勤俭节约的路。
“一入黄泉无牵挂，再见已是两世人。能投胎是件好事。”
程因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何况还是自己用血肉孕育过的孩子。
“今日说的像人话。”
乔渡生觉得程因也没有他从前认为的市侩，偶然能说出些有道理的话。
“若是有缘，终会相见。”
乔渡生贪婪地拥抱着陈茵，感受着他的身上的温度。乔渡生不喜欢冰冷的事物，就像在九天之上的仙家。每一个都是无情无爱，寒冷孤寂。自成仙之日起，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维持三千界的运行，为天下苍生奔波，从不曾活出半分自我的洒脱。
如果他没有遇见程因，或许他也跟从前那几位守山领主一样，为了一个目标：肩负着苍生而亡。倘若有一天，他消失在世上，应该还有个程因记得他。
“你也说过，三千界很大。”程因看的很开，“大到我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能快乐一时是一时。别想有的没的，累不累？”
程因放松身体，呼了一口气，同意到，“你觉得还冷的话，可以再靠近我一点。”
“当真？”
“你们俩要没事了，就赶紧睡。”庞天康按奈不住，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一说话就半小时，磨磨唧唧。要是我哥就早按下去，吃干抹净。”
“那是你哥不行。”
程因也没想直接就回了一句。乔渡生连忙把他嘴捂上，“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呸，我这张臭嘴。“
庞天瑞那个臭渣男上梁不正，把庞天康也教歪了。程因百口莫辩，“康康，你别瞎想，不是这么回事。”
庞天康托着下巴，趁机敲诈勒索，“那行，再给我二十封口费，我给赵嘉年买个生日礼物。”
“他生日，你从我身上讹钱。”
乔渡生甩手丢给庞天康一样东西。庞天康举起来，在月光下一看，是一节小小的藤条。他也是个鉴宝的小专家，看了半天，直觉是个珍宝。
“你回去找个盆，把它种上。”程因逗庞天康玩，“过几天就能长出个大树。”
乔渡生不否认也不直说，“有朝一日，你便知道用处了。”
“嗯，睡觉聊天别张嘴，”庞天康用枕头把耳朵一捂，“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你们大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