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因猜测小别墅是举办仪式的地方。
“吾隐去身形，且跟在你身旁。”
“嗯。”
等了七八分钟，小别墅里头出来几个人，左顾右盼，查看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动手抬棺。领头的一个抱起张小莲的遗像，品头论足。
“这女的一脸苦瓜相，那大师靠不靠谱。”
“死都死了，烧成灰，你还真信那一套。再说了，要真有那么一回事，咱们少爷在下面也能离婚。”
程因的呼吸有些重，覆脸巾微微起伏。察觉到有人靠近，程因连忙屏住呼吸，早知道多盖一层布。
“你们有没有看见她在动？”
“老眼昏花。高老大亲自做的媒，放心，你诈尸了，她都不会诈。”
听描述，高源在阴婚行的名气很大，算是金字招牌。
程因悄悄往寿被里钻了几寸，利用四周的彩花摆设遮挡呼吸。乔渡生不时戳一下程因的额头，提醒他自己在边上。
冰棺从侧门进入后，听见一片哭声。程因透过覆脸巾的缝隙，隐约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高座上哀伤落泪。
“我的孙孙啊，耀凡，你狠心走了，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呐。”
老太太一哭，周围的人也跟着假模假样的抽泣。
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窜到老太太跟前，一通手舞足蹈，唬得老太太直喊李大师。
程因看一眼就知道，这道士是假冒的。道家的黄袍的确没错，但程因真没见过，谁在上头粘彩钻水晶的。
阳光一照射，闪闪发光。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根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在飞舞。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无法直视李大师。
他的脚法也全是错的，程因胡乱猜的七星步都比他专业。程因甚至看出了一丁点鬼步舞的赶脚，这丫行骗也太不专业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李大师丢出一把糯米，撒在灵台上。正中央摆着一块红木灵牌，照片上的小伙子年纪轻轻，长相也不错，要是活着，很符合电视剧中霸道总裁的描写。
程因离得远，没看清楚生猝年，但基本能确定，肯定比张小莲要小上起码一轮
“此女出生贵门，大家闺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同耀凡小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程因差点笑喷，张小莲要是大小姐，能让韩美世欺负成那样。分明是李大师随便找了一具女尸配冥婚。
老太太深信不疑，示意手下给李大师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拜托李大师促成这一桩好婚事。
先不说，此刻躺在冰棺里的是程因。哪怕现在来的是张小莲，也不能算是好姻缘。
“李大师，凡儿二十七，张小莲三十，女大三，会不会有代沟？”
老太太还挺时髦，知道代沟。程因暗自摇头，何止是代沟。张小莲的儿子都十三了，怎么想也不可能只有三十岁。
按程因的了解，一般配阴亲是会查看身份证件，合八字。不过由于本身这事就有一定的隐秘性，不方便大张旗鼓。因此不太会有人真的去细查。
李大师张口就是老忽悠，“老太太，女大三抱金砖。孙少爷在底下正缺人照顾，张小莲正合适。”
合适，合适的很。多了一个妈，能不合适。程因狂翻白眼，也不知道李大师到底是哪路神仙，骗人骗的毫无心理负担。什么鬼扯的话也能往外说。
“张小莲性格好，脾气好，在街坊邻居口中，那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要不是，老天赏赐姻缘，我们还遇不上。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一路有多少家抢张小莲。孙少爷这是捡到了宝。”
老太太估计是老眼昏花，瞅着张小莲的遗像横看竖看，没看不出不对劲。
“好，也不好。”
老太太大喘气，指着张小莲，“她脾气软乎，凡儿心地又好，万一被欺负了，也没个人替他出头。”
“老太太，届时我给两位新人做上一场法事，保证没人敢欺负孙少爷。”
保证？程因很好奇，李大师怎么保证，难不成是烧一份保证书下去，警告孤魂野鬼们，不要欺负人。胡扯蛋都不敢这么扯。
“不过，老太太您的考虑有道理。孙少爷同张小莲样样都好，唯独有一点。老太太，到现在，我也不能在隐瞒您。”
老太太咯噔地站起来，连连追问，“大师，怎么了，大师，哪里不妥当。”
“老太太，不瞒您说。孙少爷出国留过学，喝过洋墨水。张小莲，哎，文凭不高。”
何止是不高，张小莲最多是初中毕业，勉强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张小莲只是个大学生。”
老太太这回却满意了，呵呵的笑。“大学生好，凡儿那么优秀，比不上也正常。”
“那，事不宜迟，吉时马上就到。”
骗到这一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出不对劲。只是现场这些人没有一个想戳穿谎言，不愿意自找麻烦。
两张遗像并排放到了一起，李大师叽里呱啦地说瞎话。
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跟边上的人解释，李大师正同天地沟通，叫众人不要打扰大师施法。
“孙少爷说了，他对张小莲很喜欢。谢谢奶奶给他安排的好婚事。”
老太太眼睛一酸，擦擦眼泪，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般卸下了重担。
“凡儿喜欢就好。大师，你帮我给张小莲带几句话，让她好好照顾凡儿。老太婆我也没有几年能活了，将来腿一蹬，一块儿下去享福。”
李大师说他是个江湖骗子都不够格，对于冥婚的操办，全靠他自己想象。连配阴亲最基本的相面都不知道。
“一边是新郎上官耀凡，一边是新娘张小莲。”
程因正要跳出来吓李大师一跳，上官耀凡的灵位啪一声倒向地面。张小莲的遗像也随即摔倒地上，四分五裂。
“老太太，这一定是孙少爷太高兴了，控制不住激动。”
激动，是挺激动的。别人娶新娘，上官耀凡娶了一个老娘。
一阵风吹起，覆脸巾吹开一半，露出程因的脸。
突然，风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