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因毫不犹豫，抬脚就踹庞天瑞，张口就骂。
“奶奶你个鸭大腿，你他妈敢在老子面前装大头。给我把贱样儿收了，我凭什么跟你走。”
“凭请帖。”
程因一口大气喘了喘，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就选庞天瑞。跟着庞天瑞，不吃亏，还能落下好处。
“阿生，你在外头接应我。”
乔渡生脸色铁青，双眸露着杀意，“不许去。”
程因左耳进，右耳出，抬脚就跟着庞天瑞跑。千叮万嘱，“阿生，你等我！”
等！好，你给我等着。乔渡生强压怒火，冲程因点头，“行。”
程因得意洋洋，一口一个我们家阿生，那真是好极了，棒呆了。夸乔渡生后勤保障工作做得好极。
时间还早，庞天瑞怕程因不知轻重，决定带他先去看看大场面，打个预防针。
程因兴奋地爬上庞天瑞的车，东摸西瞧。
“车标认识，劳斯莱斯。刚那个少主，开得就是这个。这车的样子没见过。”
程因对豪车的概念不深，基本停留在BBA。
“跟他那个比起来，谁贵？”
庞天瑞立马贱嗖嗖起来，“废话。我跟我家老爷子签了卖身契。他才肯给我买这车。”
“是不一样啊，比皇帝登基还舒坦。”程因弹弹座椅，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你们今天怎么都跟疯了似的。”
庞天瑞下意识先看车窗外，确认乔渡生没跟着。
“嗨，赵家要拍卖一件东西。”
程因噢了一声，“黑不溜秋，不像你的风格。那边，那红色兰博基尼，叉烧包，适合你。”
“我们万兴开的是当铺。赵老太爷把那件东西寄存在我们当铺，转售。”
程因还是不怎么关心的样子，继续问车的事。
“老庞，你这个车很贵吧？你们家中彩票了？还是连中两年。”
庞天瑞急了，“程因，我跟你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掺和进了这件事。你早点跟我说，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儿。”
程因松开眉头，身子转向庞天瑞。
“我可没问你，你自己嘴巴巴拉巴拉。”
庞天瑞双手搁到程因肩头，往下按按，让程因放心绝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万兴传承至今，秉承古训，救贫救急。前几年，赵家经营不善，大靠山贺家也倒了。光鲜的生活维持不了几天，被迫无奈，拿出传家宝典当。“
程因门清，所谓的传家宝，不过去典当时的说词。万兴每年收到的传家宝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上哪儿找那么多传家宝去，无非是给典当品按了个说得过去的来历，方便典当。
程因还是围着车转，不跟庞天瑞掰扯其它话。
“我说，你到底给意思。”
程因故作疑惑，意思，什么意思？
庞天瑞能有什么意思，就想程因给他交个底。是生气，还是无所谓，省得他费脑子琢磨。
“库里南做个改装，一千五百万多一点。”
程因咂舌，到底是当铺的少东家。掰着手指头算，一对儿金童玉女搭一串元宝卖一百二，从他生出来扎到现在，也扎不出一辆车的钱。
庞天瑞豁出去地说到，“行吧，我不装了。其实我是有钱人。”
“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么有钱。”
庞天瑞宁愿程因跟他生气，跟他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
程因才没那么小气，庞天瑞不管怎么变，永远是他好兄弟。程因固执地认为，庞天瑞在外头怎么坏，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从来没害过他。庞天瑞的好，旁人不知道。
“咱们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是吹的。”
庞天瑞松口气，大力拍拍座椅。
“一千多万，就为了装十分钟B，赶紧坐坐。过几天，我就转手卖了，添补亏空。”
程因冷不丁脱口而出，“我那些照片呢？”
庞天瑞刚落地的心，咔，提到嗓子眼。怪他年少无知，光想炫耀，自己有这么个宝贝。没想过会被别人惦记上。解释的说词在脑海里反复过几遍，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输张照片，多大点事。总比脱光光，雨夜狂奔强。”
程因不会跟他计较这些不知轻重的事。他的反应也正像他想得那样，大大咧咧地不放在心上。
“下次整几张好看点的。妈耶，你想吓死谁啊。”等了等庞天瑞的反应，程因不轻不重地随口一句，“最好没有下次。”
庞天瑞连声答应，何止没有下次。如果可以，他都想时空倒转，回到过去，给曾经的自己两大瓜子。
司机提醒，到地方了。
程因咂舌，玩，到底有钱人会玩。昌来文化馆。一座位于公园最深处，年人流量不超过千人的文化馆。名义上是为弘扬传统文化，保护历史瑰宝，实则倒买倒卖，肮脏龌龊。
万兴当铺是组织方，庞天瑞作为少东家自然不需要请帖。
“关系再好，规矩就是规矩。”
庞天瑞从车上翻出一张空白的请帖，拿毛笔填上程因的姓名。
“验资？填个两千三。”
门岗亭的安保确认两边，写得是两千三月收入。后边有个小括号，庞天瑞严谨地加入了，小于。
文化馆的前厅是建馆史。字里行间能隐约看出，文化馆是万兴的重要产业。
一小条走廊，外加中间一大块，放置这七八个玻璃柜。里头放着些看着很贵的东西，糊弄误闯文化馆的游客。
七弯八拐，绕过休息室，往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走。一楼是典当品拍卖前临时搁置的仓库。二楼则是庞天瑞的办公室。
庞天瑞并不遮掩，明确告诉程因。仓库需要当铺、卖家两方的密码才能打开。庞天瑞按动密码盘，“我的密码是你生日。”
第一道密码锁解开，琳琅满目的货物堆放在货架上。
庞天瑞拿起一个木盒递给程因，“生日快乐。”
程因拿起来摇晃几下，木盒里头发出闷响声。翻转木盒，锁孔的位置对准自己。找半天没看见锁孔。
“别看了，直接打开。”
程因嘿嘿嘿跟着乐，跟庞天瑞打趣，“听声音，不会是给我写得情书吧？”
“我倒是想写，怕恶心死你。”
直接打开木盒，里里外外看个遍，装了一盒子空气。
“老庞，我生日，你就这么忽悠我？”
“你生日那天跟姓乔的鸳鸯戏水。给你准备的大派对，你没来。”
庞天瑞说起来这事，咬牙切齿。
“二楼办公室，冰箱里头有块蛋糕，给你留的。”
程因大受感动，“好几天了，蛋糕都馊了。你自己吃吧，一会儿，给我买个新的。”
庞天瑞哼唧声，抢过木盒子，把盖子翻过去，让程因看里头的字。
“我可没有你家阿生富裕，花几百万买个蛋糕。”
木盒盖子上写着几行小楷，字体端正，行笔如风似刀，扑面而来的大气。
程因连蒙带猜，琢磨上头的字。“吃屁都比那个强。拘灵解怨，守一山清明。”
心里头清楚是典当品的主人肯定是和乔渡生一样，守山灵主入世。最末尾有个落款：铭柯。程因有印象，这是乔渡生说过的前辈。傻不愣登地下了山，没钱只能跑当铺当点东西，凑生活费。
“那你还吃得那么高兴。听老潘说，嘴巴笑得跟开裂似的。”
程因的性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再说他跟乔渡生那档子事，他吃了点亏，总比让乔渡生吃亏好。起码，不用欠着人家。
“我家里头的伙计，诚心诚意孝敬我。不开心，难道哭丧。”
庞天瑞无意挑拨离间，“前几天清点库存，我在仓库里头找到不少东西。这几个货架上的东西，主人都跟乔渡生一个来历。”
当铺里头的活当，无人赎回去，只能说明一件事：主人亡故。
庞天瑞不是危言耸听，“林林总总七十几个主人，十不存一。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赎典当。”
程因乐观地想，木盒子的主人，铭柯不是活着回了镜竹海。
庞天瑞指着木盒说，“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莺儿燕子俱黄土。这是个叫铭柯的更惨，一死，死一对儿。”
“不好意思，没文化。”程因抠抠鼻屎，“别学我们家阿生不说人话。人家是真有文化，你他妈就一流氓，别玷污他的形象。”
“胳膊肘往外拐，一颗拦白菜让野猪拱了。”
庞天瑞的意思是让程因看着点乔渡生。万一挂了，庞天瑞也没本事让乔渡生起死回生，程因还不得难受死。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程因不以为然，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伤不着乔渡生。
庞天瑞不打击他，反而鼓励，“嗯，你牛掰。货架上的东西，只要木盒能装下，你拿走。”
程因早盯上那些宝贝了。乔渡生的玉坠子骨扇.....使劲往盒子里塞。
“老庞，你帮我把盖儿合上。东西太多，我捧不住。”
庞天瑞长哎一声，程因的胳膊肘拐到天涯海角去了。他还能怎么办，伸手按住木盒。
“我去给你找个塑料袋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