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大石头挺多。程因蜷缩起身子，伸长耳朵，听听乔渡生和孟戈能聊出什么花儿来。
乔渡生、孟戈正用他们的方式聊天，一个说本尊，一个吾啊吾。说白了，就是两个老古董。乔渡生起码还受过一部分现代社会的熏陶。孟戈除去毛湘湘的记忆，只有无尽的黄泉时光。
想来，她一个人在黄泉呆了万万年，也满惨的。
一个小鸟在笼子里待久了，还想让主人带它出门溜溜弯。
乔渡生并没有顺着孟戈的话往下说。对于自己曾经是奈何桥的事，他的感悟也不深，反而有些不太喜欢的样子。
“本尊虽能想起一些过往，但总得来说，不是很美妙。”
程因在心里吐槽，你要是天天被几百万人踩，你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又不是上洗脚城踩背，踩踩更舒服。
孟戈果然不理解，她望着空荡荡的河面，神情忧伤。
“是吾自作多情。只是，那一段相伴相随的岁月，实在令吾无法忘怀。”
孟戈用激动的口吻描述到，她在桥边日复一日的熬汤。有一天，她感觉一丝不一样的波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多了一项变化。
她开始猜测到底是哪里不同。
“当吾第一次感受到你的存在时，吾哭了。”
乔渡生对那滴眼泪有影响，“孟婆泪，开天辟地，不曾有之。”真诚的对孟戈表达了感谢，“若非你的一滴泪，本尊不知七情六欲，亦无法化形。”
“吾可以在靠你一次吗？”
孟戈太孤独了，她在黄泉熬汤熬得发疯。可在黄泉，她连疯都没有办法。直到，她施汤时，发现奈何桥有了生灵之气。
像种下一颗小种子一样，期盼着花开结果。
孟戈拥有了自己小秘密，枯燥的日子又了盼头。她很好奇奈何桥会变成什么样儿，是像她一样的鬼差孟婆。还是会变阎君他们那样凶巴巴的大人物。
乔渡生没有直接拒绝，手掌放在孟戈头上，轻轻拍了拍。用更温和的方式，代替了拥抱。眼角的余光扫到角落窸窸窣窣的动静。
心想，必定是程因追上来。他啊，本事大得很。
“本尊那时未有灵智，不曾感受到你的欣喜。”
乔渡生的笑意很是温柔，像一束光照进阴冷昏黄的地府黄泉。孟戈莫名的觉得安心，想乔渡生再多摸她的头一会儿。
“今日听见你的描述，要多谢你啊！”乔渡生笑意更浓，“黄泉孤冷，你一定很无聊吧。”
孟戈倔强不吭掉落的眼珠，刷地淌流。“你不知道.....不知道吾，吾发现你不见时，有多担心。”
“本尊回来了，你可有安心了。”
原来孟戈她只是想要找回失踪的朋友。
程因向来朋友很多，哪怕是他人生最黑暗，低谷的时候，依旧有乌脚巷无数的人陪着他。人的情感是不相通的，但在此刻，程因感受到了孟戈的寂寞。
就跟，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一头猪拱了差不多。
孟戈想要一个朋友，只属于自己的朋友。造化弄桥，谁知道，破破烂烂奈何桥一夜间变成了高冷莫测的守山灵主。
“不，你不是他。”
孟戈咬咬牙，推开乔渡生，感觉是不一样的。孟戈失望地摇摇头，乔渡生没有办法给她曾经的那种等候的快乐，安静的陪伴。
程因挠头，孟戈到底怎么个想法？总不能把乔渡生重新变回奈何桥。
然而，孟戈什么想法也没有。她默默后退两步，远离乔渡生，然后绝望的流着泪。
乔渡生不为所动，程因都看不下去了。女孩子哭，起码送个纸巾，或者安慰两句。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忘乡台边会孟婆。你为黄泉孟婆，施汤是本职。本尊乃守山灵主，拘灵解怨，守一方清明。”
“我不要做孟婆呢？”孟戈委屈到，“谁规定化黄泉孟婆就要做生生世世做孟婆。”
“那就是问你自己。”
程因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乔渡生跟孟戈的话不算难懂。但结合，乔渡生一脸冷漠神秘的表情，有种欲言又止，你自己猜的感觉。
孟戈的眼泪更甚，大颗大颗的眼珠滚落。乔渡生只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孟戈，让她尽情释放情绪。
守男德是好事。不过，乔渡生这个样子，过于冷漠了。万一孟戈想不开，又重新跳轮回盘。那他和乔渡生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阿生，你先哄哄她......”
程因一个健步从石头后窜出去，准备喊人时。脚下天旋地转，一通变化。
“你谁啊？”
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程因跟前。程因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对方先恶人先告状，诬赖程因冒充他。
程因一头雾水，不会是孟戈变得吧？扭头看向乔渡生，“什么情况？”
孟戈和乔渡生齐齐回头，略有惊讶的看着程因。
程因指着自己，“我程因，这孙子冒充我。”
对方也同样说到，“他冒充我。”
好小子，他是打算上演真假美猴王。程因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小爷我也是你能冒充的，坦白从宽，抗拒，爷爷我把你丢河里喂乌龟。”
“你最爱咬小爷的耳垂。”
对方一句话把程因听傻眼了，如此私密的事，只有他跟乔渡生两个知道。他也不会拿着大喇叭到处瞎喊。
乔渡生走到两人跟前，上下打量。一时间拿不准，谁才是真正的程因。
孟戈走上前解释到，“你可知道三生石？”
三生石那么出名的，程因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三生石放在这个地方，而且还变出了一个跟他一样的冒牌货。
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会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过了三生石，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程因指着对方，再指自己，就很无语。
换言之，这块三生石会变成他的模样
乔渡生猜测到，灵魄经过三生石，能够见到自己的一生。待过了奈何桥，灵魄往前三千世再度轮回，三生石中记录的一生随即烟消云散。但因为程因是人，三生石映出他的一生后，无法消失，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程因无语，总不可能叫他跳一回轮回盘。
三生石变的程因先开口到，“阿生，你可有不能没良心啊。你不会是想把我坑死，继承纸扎铺子，跟孟戈双宿双飞。”
乔渡生看了一眼，有些不太能确定到底哪一个是程因。
“冒牌货，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原创。”
三生石只能回放一个人的一生。所以它没有办法真正模仿程因，只能用过去的事和话让乔渡生选择相信。
程因跟乔渡生间私密事，三生石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开始主动在乔渡生耳边说起一些床底私密，博取乔渡生的认可。
这块破石头想干嘛，狸猫换太子？？程因纳闷黄泉里头就没点阳间该有的正常东西。乔渡生艰难抉择，孟戈被晾到一边。
能够证明身份的事，冒牌货全说了。程因横竖想不到话术，让乔渡生不怀疑自己。只能赌一把，问乔渡生，“我是程因，你信吗？”
“此事，需谨慎。”
在程因的事上，乔渡生一步都不敢错。缓慢移动视线，乔渡生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程因。
程因被看得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裤子拉了拉，想遮盖赤脚。“看个龟毛，别看了，快点选一个，时间紧迫。”
孟戈被真假程因的事，一打岔，注意力得到转移，反而冷静下来。长叹口气，“原来不只有吾在想你。”
程因脑袋上的问号，越来越多。
孟戈突然笑了一下，“它也很想你，想留在你身边。”
三生石，忘川河，奈何桥，孟婆，从古自今的传说中，只要有其中一项因素出现，其它三样也会相继出现。好比，说到沙县就会想起小吃，说到温州就想到了黄鹤和小姨子。
“黄泉相伴万万年，哪怕是一块石头也会生出感情。”
程因无语，乔渡生真是个万人迷，不，是万物迷。谁见到了，都会爱上他。程因冲冒牌货竖了个中指，“你可以冒充我的人，也可以冒充我的脸，但你永远成不了我。”
乔渡生正要牵起程因的手，一声巨大的响动。整条忘川河开始剧烈震动，浮在河里的孤魂野鬼惊慌失措。还以为是什么新刑罚，纷纷大声喊我错了，我忏悔。
拔舌鬼、油炸鬼一脸殷勤地飞向程因，讨好赏钱。
“爷爷，您吩咐的事，我们都做好了。”
程因纳闷他吩咐什么了？
拔舌鬼说，“您让我们买点危险的东西，您要大闹黄泉。”
油炸鬼接着说，“是，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