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合计，准备等夜里那群假道士睡着再行动，之后他们便各自回房间等待夜幕降临。
盛宴一回屋，见盛霖又坐回了圆凳上，带着面具，嘴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半响，盛霖突然道：“想不到你还有点儿小聪明。”
显然盛霖说的是盛宴刚才在楼下和江雪宝应灼秋一起计划追查怀川剑来历之事。
盛宴回以谦逊一笑，道：“没有，我这不过是观察得比较细致而已。”
“哦，那你还有什么发现吗？”盛霖又问，仿佛对那群假道士很有兴趣。
“还发现……嗯，那群假道士，八成就是附近村子出身的苦力。”盛宴挠了挠脸，分析道，
“我在后厨遇到个老大娘，她说那群人眼熟。”
“于是吃饭时我就仔细观察他们，他们都很习惯于吃土腥味重的鱼，说话口音也和鱼口村人的口音非常相近。”
盛霖道：“你猜的不错，他们是附近纤夫村的纤夫。”
“啊？！”盛宴眼睛微瞪大，不禁问道，
“大佬，你什么都知道啊？”
盛霖并没有回答，而是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眨眼间隐匿了踪影。
见盛霖这个态度，盛宴知道追问对方也不会有结果，他坐回床上打坐，一直到夜深人静的后半夜。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从窗户纵身一跃，轻巧跳上了酒店的屋顶，和江雪宝、应灼秋汇合。
作为有修为的“仙长”，他们想要装神弄鬼捉弄一群凡人简直再简单不过。
他们只需逐个给假道士房间里下隔音决、屋门下禁制，然后江雪宝把平时端茶递水的纸扎人放下去，让纸扎人把假道士弄醒，便足以把这群假道士整得屁滚尿流，举着怀川剑胡乱劈砍。
一夜过去，3人轻松惬意地下楼吃早餐，那几个被整的假道士也到一楼大堂里集合商议，个个都显得人心惶惶。
果然不出盛宴预料，假道士们吃完早餐后便向孙掌柜直接辞行。
3人趁机尾随其后。
假道士们顺着黄粱江下游赶去，途中还在一山洞里更换回了普通农民的乔装打扮，眉眼一耷拉，腰背一弯，看起来个个都老实巴交的淳朴乡民的样子。
江雪宝和应灼秋看着几个假道士灵活的转换两幅面孔，目瞪口呆，而盛宴知道，那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
跟着假道士们赶了一昼夜的路，第二日到了一座稍繁华的小镇，这座小镇附近兴产茶，故也是个有大码头的货运集散点，每日人员随着船只来来往往，恢复成老乡样子的几个假道士并不引人注目。
假道士们并未歇脚，而是上了艘大客船，盛宴一行也混在渡客中，跟着上了那艘船。
这艘客船是正经的大客船，票价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很是不菲，行至汀洲段落时，船家除了自己雇的船员，还得雇两队纤夫来拉船。
许是害怕被同村人认出来，那几个假道士全程都窝在甲板底下客舱里，江雪宝和应灼秋金丹期，可以跟在那群假道士身旁很近而不被察觉，正好方便了盛宴一个人站在甲板走动欣赏风景。
汀洲段的水况湍急凶险，那些岸边拉船的纤夫几乎□□，扛着粗粗的纤绳喊号子，费力地一点一点把船往前拉，每行一段，岸边悬崖上就有一开凿好的锚点，纤夫们把纤绳往上一挂，就地歇息。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他的起点低成这样，说不定也会以身犯险，弄把怀川剑去招摇撞骗了。
不知何时，盛霖出现在盛宴身后，哂笑道：“你没用的同情心还真旺盛。”
“我这只是正常的怜悯心。”盛宴回头道，看着对方带着那夸张的面具，有如恶鬼。
盛霖问道：“你又帮不了他们。”
言下之意，是指在他眼里，盛宴和这群纤夫一样弱小。
盛宴歪了歪头，道：“我知道啊，但这并不妨碍我同情他们，因为我的现在的处境比他们要好一点。”
“等我的处境比他们好很多，有能力能帮他们的时候，我肯定就帮他们啊。”
盛霖又扯出讥笑，道：“你同情他们，可你知道那些人的想法有多肮脏下贱吗？”
“那个坐石头上抽旱烟的，正在想强|奸甲板上那个小姑娘，那个喝着水的，正在计划烧光这一船的人。”
“你干嘛把人家脑内剧场说出来啊？这种行为很讨厌的。”盛宴不由自主吐槽道，
“虽然这些思维都很恶臭，但是他们只是想想，又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他们生来便被当做工具，连启蒙开智都未有机会，你还能指望这种人有多么高尚的情怀？”
盛霖笑意更深：“呵，你在和我讲大道理？他们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因为没有能力也承担不起后果。”
“而我，可以现在就让那人有能力付诸行动，并且不用承担后果。”
“嗯，我信，道德、礼法、规矩，你拥有可以打破这一切的力量。”盛宴悄悄退后一步，思考着一会儿万一船上真的着火了能带几个人下去。
“你退什么？怕了？”盛霖一伸手，把盛宴扯回自己跟前。
他低下头，试图从面前这小鬼眼里读出更多信息，清澈的瞳孔倒映着他戴着面具的脸，狰狞得如同无间地狱爬上来的恶魔，让他有一刻的自我怀疑。
是否他已然堕魔？
盛宴眨了眨眼，道：“还好吧，已经习惯了。”
盛霖道：“你刚才……是想着去救人？”
盛宴点头：“对啊。”
盛霖皱眉，问道：“为什么要去救那些不相干的人？”
盛宴不由翻了个白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用问吗？”
盛霖问道：“如果你救人，自己却会死，你还救吗？”
盛宴道：“提前知道的话那我肯定不救啊，谁会为了陌生人平白无故把自己生命搭进去？”
“但如果我不知道自己会死，救人的时候却意外死了……死了就死了，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
盛霖继续又问：“那如果你知道你救下的人，是十恶不赦之人，你还会去救吗？”
盛宴没有思考，直接回道：“如果我提前便知道，那人是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那我当然不会去救啊，我又不是圣人。”
此时岸边那群纤夫已经休息够时间，被纤夫头子喊起来，重新套上纤绳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