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想来前几日每天他们都是只有能够生吃的各种菜叶子浇上调好的汁拌一拌,原来是因为她根本不会生火,更别说做饭了。

    想来也是,她一出生就是大小姐,仆从环绕、金尊玉贵的长大,她只需要习文学武就行了,这些生活上的琐事自然有人替她打理好,根本无需亲自动手,让她烹茶合香是把好手,至于女红烹饪,也真是难为她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凤宁曾经觉得纪晓芙才是贤妻良母的样子是真的,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大到管家理事,小到女红烹饪,她站在女孩子的角度可以算是什么都不会。

    她此时此刻狼狈不堪,哪有平日里那恍如仙子的风范,脸上抹着几抹黑灰,裙摆上也满是污渍,袖子被火星燎了几个小洞,原本细嫩的手被柴火上的刺扎伤了几处,还留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她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察觉到杨逍的视线停留在她受伤的手上,像是又突然被蛰了一样把手握了起来缩进了袖子里背到身后。

    杨逍心疼极了,虽然早就想到了她不会,但是没想到她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她的那几个飞鹰卫下属各个是野外生存的高手,没想到凤宁竟然是半点不会这些的。不会做干嘛不说呢,他让手下来就好了啊,干嘛非要逞强呢,这个倔丫头,只为了那天他随口一句玩笑,想吃她做的菜,从那天起就天天亲自在下厨,可是又实在是对这些不怎么在行,只能每天拌些新鲜蔬菜,做些简单的汤水,吃了好几天的蔬菜好几次杨逍都想说让其他人来吧,但是看她认认真真切菜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她,没想到今天更甚,火烧厨房什么的无所谓,可是他是真心疼她这双手啊。杨逍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把她藏起来在袖子里的手拉出来,一看,果然,这一双弄弦调香的小手,此时已经被扎的出了血,真不明白,听说她也是有自己打造兵器和一些机巧机关的啊,怎么会被柴火扎成这样。

    “凤宁,你不要紧吧。”

    本来凤宁把厨房弄成这样就已经极不好意思了,殷梨亭本意关心她这一问,让她更加羞愧难当,整个脸都涨红了。

    “还是我来吧。”纪晓芙看了一眼还在冒黑烟的厨房,心有余悸的道。

    “我帮你。”殷梨亭看纪晓芙要做菜,立刻自告奋勇跳出来要求帮忙“我在武当也烧过火,我帮你吧。”

    “好的,六哥。”

    “那就拜托……六哥和晓芙了……”凤宁惭愧的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哼。

    “嗯,那晚饭就交给二位了,至于这个傻丫头……”杨逍拉着凤宁的手,强迫自己不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认真一点“我带她去处理一下。”

    说着拉着凤宁离开了厨房。

    杨逍唤来手下烧了热水送进了凤宁房里,又给她拿来了新的换洗衣服就退出了房间。她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衣服之后,推开房门就见杨逍就站在小院里,背对着她的房门正望着天空,杨逍神色闲适,嘴角略带忧郁的淡淡微笑,黄昏阳光稀疏,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目光放空似乎已经神驰太虚,这副神态,越发衬得他丰神俊秀,仿佛谪仙人般超然脱俗。

    杨逍察觉到身后开门声响,转过身来,凤宁已经梳洗完毕,换好了衣裳,头发还未完全擦干,带着氤氲的水汽混合着她身上的女儿香,少女的肌肤刚刚沐浴过后更是显得水嫩白皙,穿着杨逍给她准备的茶青色的衣裙,更显得如空谷幽兰般飘逸动人。

    杨逍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果然,这丫头并没有包扎。

    “我……只是一点点……很快就好。”凤宁低下头,在杨逍仿佛化作实质的责备目光中有点语无伦次,她从小练武,受的伤不计其数,只是被柴火扎了几下实际上和扎了几个针眼一样的没区别,在她眼里这根本就算不上伤,可是在杨逍眼里,却只看到了她不爱惜自己。

    在杨逍灼灼的目光下,好像那细小的伤口也被无限放大,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绣花针扎了手指头都要哭上半天的大家闺秀一样,一点小伤都觉得有必要抹泪撒娇一番,一点点小委屈也变成了万分的委屈,在杨逍身边,她不知怎么就好像柔软了下来,小小的伤口,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一点点痛也觉得就是好痛好想哭出来,让对方小心呵护给自己擦掉眼泪才能好起来,既欢喜他对自己的心疼,也想让他再多握一会儿。

    杨逍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了他的房间,两个人对坐在桌子边上,他小心翼翼的先给扎进指头里的木刺挑出来,又拿着伤药给她涂抹,这伤,其实在他们练武之人身上真是算不得什么,可是这人是她,即使是让针扎了下他也看不得。

    握着凤宁的小手,慢慢的给她一点点的把药涂匀,过程中他一言不发,仿佛专注的全神贯注在他手中的工作上,细碎的额发垂下来,给这张近乎完美的侧脸增添了几分不羁,两个人的身影浸泡的夕阳橘红色的光中,静静的沉浸在这样的幸福时光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无声之中却流淌着岁月静谧的美好之感。

    夕阳西下,清风拂过这个林间小筑,吹散了夏日的燥热带来一阵清凉,纪晓芙和殷梨亭在厨房忙活着,两人配合默契,一人烧火一人炒菜,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香味;雁儿在院子里数着今天抓到的螃蟹,快活的像只小鸟一样一会儿拿着树枝戳螃蟹壳,一会儿又逗引让螃蟹去夹,一会儿又去厨房寻了点心吃食要去投喂凤宁养在瓷缸里的几尾鲤鱼,经历了那么多惨痛的事情终是恢复了几分这个年纪小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暮色四合中,突然又有琴声传来,鸟雀惊飞,琴声空明,挑几缕弦音,然后洞箫柔弱秀雅的音色和入,呜咽幽明,如泣如诉,仿佛有风徐徐吹过竹林,平沙落雁那风静沙平,云程万里的景象缓缓铺开,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雁群丶沙岸丶水波,一切仿佛就近在咫尺的在那琴箫合奏中铺陈开来,是那么的安详恬静,蒙蒙如霜,纪晓芙和殷梨亭停下手中的工作,会心一笑,是杨逍和凤宁,就在小院的亭子里正在合奏。

    岁月如此静好,美好的让人在那片刻仿佛就能忘记一切,忘记江湖,忘记他们的立场,就在这个夏日傍晚的小院,美好的让人永远都不想离开。

    晚饭的时候,两个姑娘给雁儿不断的夹菜,两个男人又不断的给两个姑娘夹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感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骤然亲近了不少。杨逍好酒,经常是酒不离手,今日开心,就邀殷梨亭同饮一番。殷梨亭本是推辞的,可是让杨逍一番“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酒如是做可以观,欢乐时庆祝,悲伤时遣怀,可以颂生,又可悼亡,群斟独酌无不相宜”下来,也豪情大发,和杨逍对饮起来,凤宁也被劝着饮了两杯梅子酒,一时间除了雁儿还小,纪晓芙又对酒精过敏不能饮酒之外,另外三个人全都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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