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杰也没听懂赵菲菲的各种逆风顺风飞行时间和时差的关系，安心的交给她去办理。
在机场托运完行李，过了安检口，他们一身轻松的等待登机提示。
“我们要不要把微信下下来，美联航的飞机上有WIFI，我们可以提前适应一下国内的情况。而且这样可以避免我们在飞机上睡觉。”
“好。”楚杰顺从的听着赵菲菲的安排。
两个人捏着手机在各自摆弄。只一会，两个人的手机就此起彼伏的响着各种消息提示音，足足响了好几分钟。两个人面面相觑，“欢迎我们回到人间。”
低着头，各自处理各自的消息。
突然，赵菲菲伸过手，死死的抓住楚杰的手，楚杰抬头，看着赵菲菲的脸已经惨白，赶紧问，“怎么了？”
赵菲菲手哆嗦得不听使唤，张张嘴，“我的天塌了。”
楚杰赶紧拿过赵菲菲的手机，来自李叔，“你爸爸突然中风，已进抢救室，速回电。”
“你爸爸陷入重度昏迷，速归。”
“菲菲，你爸爸走了。”
楚杰也慌了，只得抱着赵菲菲，死死的抱着，不让她的身体剧烈颤抖。
赵菲菲想尖叫，叫不出声。楚杰托着赵菲菲的脸“菲菲，坚强，菲菲，支撑着，我们回去就知道情况了。菲菲，有我呢。菲菲，你说话。。。”
这是一场犹如噩梦般的飞行之旅。赵菲菲要么沉默，要么就开始又哭又闹的絮叨，她整个人已经傻掉，惊扰了空姐，空姐极其负责的要求他们说明关系、说明女士的情况，赵菲菲无法完整的说完整段话，楚杰就拿了所有的证明来耐心的给空姐、空乘解释。
好不容易得到他们的信任，他们又突发奇想的担忧赵菲菲的身体，甚至一度因为飞机上医疗措施不够，考虑要不要迫降某个机场，让赵菲菲得到医治。
见他们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楚杰真的接近崩溃。
好在赵菲菲突然回光返照一样的，用极其理性的状态完成了工作人员的一系列测试，也确认血压正常后，工作人员才作罢。
忙完一切，楚杰筋疲力尽，却根本无法入睡，摇着头感叹，“菲菲，你如愿了，我们在飞机上无法入睡了。”
赵菲菲没对楚杰的气氛调节表示出反应，却莫名其妙的放倒椅背，闭着眼，睡觉。只是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楚杰，力道大到指甲直接陷进了楚杰的掌心。
楚杰不敢惊扰她，他理解这种无能为力，明明该面对现场，情绪崩塌，哭天抢地或者破口大骂，做任何完全不过脑子的事。而现在，却要理智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满脑子去幻想各种细节，却没有一个细节可以被证实。
楚杰知道，在赵菲菲的所有情绪里，愧疚占了很大的比例，在出餐厅的时候他们聊起过他的父亲，她那样轻松的语调肯定有想过，回国后和父亲的彻底和解，只是，就这么突然的，没了机会。
再进一步，她不管不顾的跑到了美国来，没能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那种恐慌感，足够压死一个成年男子。
楚杰无限担忧她的身体，她依然在背着楚杰服用安眠药，所以她的抑郁症依然没能彻底消失。楚杰睁着眼，一动不动，生怕一个闪失，赵菲菲就彻底的塌陷。
落地机场，他们马不停蹄的从机场直接打车回他们的家乡，出租车司机对于深夜突然其来的长途有些稍微的犹豫，
“三倍！我付你三倍钱。只要快！”赵菲菲死死的咬这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敢有半分停留，按照李叔的说法，赵菲菲爸爸的遗体依然在医院，等着他的法定继承人赵菲菲赶回，律师需要赵菲菲确认法律意义上的死亡，和关于他爸爸留下的巨额财富，需要法律意义上的判断归属。
上了车，赵菲菲突然说了一声，“楚杰，我没爸爸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倾泻。
楚杰只能紧紧的抱着她，“我在。我会一直在。”
楚杰知道言语的苍白，他能做的也只能不停的和赵菲菲说话。赵菲菲是绝望的，她没能陪伴她爸爸最后的时刻，可残忍的法律让她爸爸没法第一时间入土为安，要等到她这个不孝女儿在不确定的时间里赶回。
楚杰心痛万分。赵菲菲的崩溃，他负有全责。如果赵菲菲没来美国找他，陪在他爸爸身边，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你现在要叫最后一面！你爸爸想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你死哪去了！赵菲菲，你怎么当的女儿！”人群外传来一声怒吼，愤怒的，连名带姓。
人群散开，留出一条口子，怒吼的女人楚杰之前在山上见过，年轻貌美，本来比赵菲菲看着大不了多少岁，可经历这突变，她的极佳保养迅速如海市蜃楼般消散，竟看出了几分沧桑。
那女人看到楚杰，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和野男人鬼混当然会不管你爸爸的死活。”
楚杰听清了她的话，也听懂了她语气里的嘲讽，不屑，但是他没法发作，没法反驳。手臂里搂着赵菲菲，想要拍拍她的肩，表示自己没关系。可突然赵菲菲就腾的起身，直接冲到那个女人面前，一把推翻她，发生得太突然，那女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高跟鞋鞋跟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骂我可以，骂他我和你拼命！”赵菲菲恶狠狠的望着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群人火速散开，一部分人拉着赵菲菲，一部分人赶紧去扶地上的女人。
两个人隔着一米远对峙，女人扬起头，不屑的看着赵菲菲，“我会让你一无所有！拼死也不会让你挥霍你爸爸的钱去养活小白脸。”
“我草！”赵菲菲想要扑过去，被身旁的人拉住，“我爸爸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暴露你的本性！你这几年偷他的抢他的还不够多么，他是你老公！明媒正娶你的老公！你孩子的父亲！”
“谢谢你记得，所以，我们，是法定继承人，通知你来，只是你有法定意义上的告知权！”
一场财产争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赤裸裸的上演，人性的凉薄果真只有在医院能够体现得淋漓尽致。
楚杰起身，走过去，掰开众人，拉过赵菲菲，“菲菲，我们去看你爸爸。”
赵菲菲的怒火瞬间被压了下来，看着楚杰眼睛里又火速充满了泪，点点头，眼眶的泪就掉了下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死亡，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以前参加林皓的葬礼，在墓地，即使压抑也没如此真切。
像是一排硕大的靠墙衣柜，不锈钢材质，整整齐齐的划着一个个的格子。房间里冰冷得一直冒鸡皮疙瘩，护工模样的人走到一个格子前，一用力，真的像拉抽屉一样拉开。
“你能不能轻点！”赵菲菲对着护工吼叫。
护工明显不耐烦，“死都死了，轻重有区别！”说着就要往外面走，“几下看，看了该认领就认领，占着位置好几天，不知道冰柜紧张么，有钱就了不起啊。”?
“你！”赵菲菲想伸手去拉护工，一个踉跄，几乎眩晕，楚杰一把扶住她，“菲菲，冷静点。”
赵菲菲眼泪不断往下掉，踉跄着往冰柜前走了几步，楚杰没跟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看着赵菲菲趴在抽屉边缘，小声的叫，“爸——”
嗓音嘶哑，全是怯弱，她的腿战战兢兢的发抖。
“哼！”角落里的女人不屑一顾。
赵菲菲伸手想要去摸，一旁的李叔眼疾手快的拉住赵菲菲，“菲菲，不要，细菌在冷冻下也能存活。”
“李叔，他是我爸爸啊！”赵菲菲哭得像哀嚎，如冰锥敲打在楚杰心上，楚杰知道，这些冰锤百倍倍万倍的功力也敲打在赵菲菲心上，打得她血肉模糊。
楚杰再不想避嫌，走过去，坚定的扶着赵菲菲，顺着她的目光往冰柜里看。赵吉祥的脸，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只是闭着眼，安静的，像睡着了，还做着甜美的梦，嘴角微微上翘，脚底位置是黑漆漆的空洞，一团团冷气从黑洞里往外冒。
“爸爸，我是菲菲啊，你看看我啊。爸爸，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啊，我说如果你要比我先死的话，你先掐死我，你起来啊，你掐死我啊。爸爸，我没告诉过你，我可喜欢小时候了，最开心的就是你到学校来接我，你说我乖，从不问你为什么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换地方，我一直没告诉你啊，我就喜欢你来接我，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爸爸，我在叫你啊。”
“爸爸，我带楚杰来看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