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是傲慢。

    但身居不败之地,玄吟当然有资格傲慢。

    事实上,他简直讨厌极了君故的那份自信和从容。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他明明比君故还大上几岁。

    彼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君故,在他拐走星澜时,也是用这样淡漠又冷情的目光看他。

    那样的神情,即使是玄吟,也忍不住心惊、不喜。

    讨厌君故,似乎已经成为了玄吟的本能。

    可他却似乎与君故一直纠缠着,从来未曾摆脱过。

    从前是因为星澜,如今是因为怀音。

    这样的情形让玄吟烦躁得很,“你既违逆天罚,自然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为什么还要缠着阿音不放?”

    这短短一句话,却正是玄吟能够心平气和和君故交流的关键。

    本来在这无边炎狱,他早就能召集鬼火窜入,让面前的男人无路可逃。

    可正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玄吟才放下了面子,亲自现身在君故面前,跟他讲起了条件。

    “你到底想怎样?才肯写下一纸休书。”

    休妻之书,决断之书,在凡间故土流传甚广。

    修真者并非都是天生天养,当然也有来自凡间,延自了普通人的习惯。

    而玄吟今日要这个东西。

    却并不只是因为怀音的名誉,能够在名义上和君故断绝关系。

    更重要的意义,是让怀音死心。

    对君故死了心,今后才不会感到难过和不舍。

    这也是玄吟用自己的脑子简单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总归君故是要死的,那死之前合该做些有价值的事情!

    何况就她自己得到的消息而言,君故本来也跟怀音大吵大闹了一通。

    或许正是因为想激化矛盾,让怀音对他失去耐心和感情。

    既是如此,自己此举倒算是帮了他,玄吟不明白君故的反应为何始终激烈得很。

    君故双手被鬼火缚住,那火焰如同绳索,结在了他的手腕上,让他动弹不得。

    玄吟的想法固然不错。

    甚至比自己所思考的更加全面和细致,连今后阿音的生活都照顾好了。

    但不知怎的,真让君故写出那封休书,他却是不愿意的。

    他明明已经对阿音很坏了。

    想让阿音慢慢离开他、忘记他,最好能够爱上别的会照顾她和孩子的男人。

    可当玄吟真正提出了这个意见时,君故却抿起了唇,终究不愿意接受。

    或许他的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的希望。

    可油尽灯枯的人,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君故缓缓闭上了眼睛,藏住了眸子里面所有的情绪。

    玄吟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松动,继续开口劝告,“你也不想阿音继续难过下去,对不对?”

    君故闻言猛地睁开眼,直直看向玄吟,玄吟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移开了眸子。

    “你是真的为了阿音好,还是想得到别的什么目的?”神只的声音清冷。

    玄吟却无端听出了一股子嘲讽的味道,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诚然,他有着一些私心。

    但面对君故这种将死之人,正常的父母都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与之牵绊在一起。

    玄吟认为自己绝不是特意为之,目光自然而然与君故对视上。

    看着面前男人光明伟岸的模样,君故却突然轻轻笑了。

    他早该了解到,玄吟这家伙本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又怎会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存着一点点利用,在他看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念及此,君故对面前之人又唾弃了几分。

    唾弃归唾弃,如今被困在这一处,要想脱身似乎只有利用这只蠢龙。

    君故自己倒也不是很担心自己被困在这种地方。

    但只要一想到阿音还是玄吟的手里,他便忍不住有些心惊。

    也不知道这该死的蠢龙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玄吟对于星澜的执着,君故很是清楚。

    正因为清楚。才知道为了让星澜活过来,这蠢龙什么都做得出来。

    哪怕是一些伤害阿音的事情。

    而君故,却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出任何事情。

    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陪在她身边,便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玄吟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着。

    换了从前,他哪能有这么好的脾气,会心甘情愿和君故磨嘴皮子?

    为了得到这一封休书。

    准确来说,为了得到怀音伤心难过的一滴泪。

    玄吟还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生灵簿中曾有记载,欲复活死去之人,须取百万人生魂为祭,至亲之人的血泪为引。

    念归魂咒千遍,兽血开天地之门。

    玄吟从离开寒潭的那一刻起,便在捕捉修者。

    并不是武断地屠杀,而是费尽心思地羁捕和扣押。

    这样的行为,很容易便能让知情的人猜出他的想法,况且玄吟也没有什么遮掩的打算。

    他向来便是如此肆意而张狂。

    既然明白了他的做法,玄吟很轻易便能猜到这只蠢龙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需要阿音的血泪。

    修真者大多无泪,因为眼泪代表着与一切俗念的牵绊。

    何况是血泪?

    只有遭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能流出。

    玄吟并不想伤害女儿的身体。

    既然是痛苦,那绝不只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似乎也可以。

    玄吟当然能看出自家女儿对于君故的那一份痴恋。

    说起来,他们两个人甚至和当初自己还有星澜很像,都为了爱不顾一切过。

    情之一字,当然最是伤人,玄吟经历过,所以更明白。

    于是为了得到怀音的血泪,他便做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决定。

    亲自劝慰君故放弃怀音,写一封人间丈夫离弃妻子才会写下的休书。

    这样的行为,不可不谓之脑残。

    但玄吟却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君故将死之人,逼她离开怀音,当然是为她好。

    长痛不如短痛。

    本就是君故个不要脸的引了阿音,不然他那豆蔻年华的女儿,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成了寡妇。

    今后还会带这个拖油瓶生活。

    玄吟觉得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既为阿音考量到,同时也全了君故最后的颜面。

    像这臭小子一样倔傲的人。

    相信也不愿意最后脆弱的日子,让自己的丑态,全被怀音看在眼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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