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在害怕，她眼底浮现出这十几年来我从未见过的惧意。
原来，她这样的人也会怕死？
刀尖近在咫尺，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怂恿我。
杀了她吧……杀了她就一了百了！
事情由她而起，那就由她而终！
猛然扬起手臂，就在短刀刺下去的瞬间，一声尖叫骤然响起。
躲在我奶奶家脚边的其中一只小鬼突然朝我冲来。
我眼神一厉，抬脚直接把它踢飞出去。
它像个皮球一样砸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发出一声惨叫掉落在地上，之后也渐渐变成了黑色的液体。
我奶奶又吐出一口血来。
血已经快成为浓郁的黑色。
炼制小鬼的代价对于她这种平常人来说代价太大，更何况，她为求快求效果，直接用血跟小鬼缔结了联系。
连死两只小鬼，现在她的内脏已经不知道被腐蚀成什么样子了，就连那张脸，此刻也枯皱的犹如树皮。
趁着我分神的功夫，我奶奶突然挣开我的手，拼了逃跑。
“你不能杀我！白邪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奶奶！”
奶奶？
我觉得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十几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我当做孙女，现在死到临头知道自己是我奶奶了？
小鬼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她现在就算是逃跑速度也慢的要死。
我不急。
就一步步跟着她。
她喜欢这种主宰人生死的感觉，我也想试一试。
“白眼狼！你这个没人性的贱人！”
我奶奶不停的回头看我，她害怕一个转头就被我追上，结果没注意脚下，被石头绊了个狗啃泥。
“没人性？”我觉得她说话十分好笑，“这些东西不是奶奶您教我的吗？您都能把我活埋，让尸体吸尽我的气，我就算杀您又能怎么样？跟您比起来，我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我奶奶看着我，那双苍老的眼中又气又怕。
我原以为她这样的人是不怕死的，可结果却令我失望了。
剩下的那两只小鬼不停的阻扰我继续逼近。
我不耐烦，抓住其中一个甩了出去。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它不敢再往前来，躲在我奶奶身后瑟瑟发抖。
村长惊异于我的举动，但忌惮我手里的短刀，于是跑到石头后面去劝我弟弟。
“子钰，你快拦着你姐姐！她发疯了！她要杀了你奶奶啊！”
他扯着我弟弟的衣服想让他出来劝我，忽然手上挨了一下，疼的他“嘶”了一声，连忙把手松开。
再一看，是那只黑猫，正凶狠的盯着他。
他没再碰我弟弟，但嘴上还在不停的劝，“你这孩子！你奶奶最疼的就是你！你快去救救她啊！你奶奶要是死了，她偷拿的骨头找不到，先生会找我们麻烦的！”
我弟弟冷冷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她要杀我姐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替我姐求过情？”
村长被噎住了，“我……”他没想到我弟弟会这么无情。
“她不是疼我，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弟弟转头看向村长，眼中波澜不惊。
“村长，我不是个傻子，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奶奶有多想要一个男孩。”
“我爸没法生，跟我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下我，哪怕我是个死胎，她也要想尽办法让我活着。”
我弟弟苦笑一声，眼底满满都是憎恨。
“是啊，她的愿望是实现了，可我呢？！为了让我活着，她想尽了办法，我从小就饱受折磨，听村子里的流言蜚语长大！”
村长皱紧眉头，往我奶奶这边看了一眼，还想再劝。
却被我弟弟一句话惊住了。
“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了她。”
那边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看着我面前还在试图站起来逃跑的奶奶，我不假思索的直接冲上去。
扬起手中的短刀，狠狠扎在她身上。
有点可惜，扎偏了。
她挣扎的太快，刀尖直接插进了她的小腿的骨缝里。
“啊啊啊啊啊——贱人！我一定要把你剁碎喂狗！狗杂种！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啊！”
我奶奶疼的失去理智，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拼命的想去拔掉那把短刀，可我扎得太深，只要一动她就疼的要命。
她现在满身都是血污，分不清是吐出来的还是腿上的血，披头散发，身上粘的到处都是土和树叶。
她成了个疯子。
眼里明明充满恐惧，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谩骂叫嚣。
听着那肮脏不堪的话，我想直接割掉她的舌头。
从小到大，她就这样一直辱骂我和我妈，仿佛我们两个连畜生都不如。
这样一个烂人，我到底是怎么忍受她至今的？！
我弯腰直接拔掉短刀，她惨叫破了音，眼神涣散，似乎要昏死过去。
最后那只小鬼浑身发抖的躲在她后面。
鬼也怕再死一次，一旦他们被杀，那就是真的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白邪……白邪我求求你！你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
眼看已经跑不掉，我奶奶直接跪在我面前，嘴里一直喃喃着，使劲儿磕头。
右腿受了伤，她不敢垫在下面，只能直挺挺的伸着。
姿势看着既怪异又好笑。
她还在不停的求饶。
“我不能死，我还要救你弟弟……我不能死啊！白邪，奶奶跟你道歉好不好？你放过奶奶，奶奶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下手！”
她用力的磕头，额头磕出血来都毫不在乎。
“你弟弟不能死啊！他是我们白家的根儿，咱们家不能断根儿啊！”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在惦记着要怎么给我弟弟续命。
我丝毫不觉得她可怜。
走到现在这一步，全都是她作茧自缚！
“你刚刚没听见吗？”
我嗤笑她的愚昧，“子钰说他恨你，他想……亲手杀了你。”
我奶奶额头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直起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转头看向我弟弟。
“不可能！”
她大吼出声，“不可能！我孙子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
我奶奶看向我的眼神逐渐流露出怨恨，“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跟子钰说了些什么！”
她已经疯了，脸上又哭又笑，那双血红未褪的眼睛流出眼泪，不要命的朝我扑来。
我握紧了手里的短刀，脑子冷静非常，将刀尖对准了她的心脏。
该结束了。
就在刀尖将要刺向我奶奶的时候，有风忽然卷来，紧接着是一个念经般紧密的声音。
“灵亦魂亦，七窍有灵，无相四全，八卦皆怨！去！”
一阵纸张翻飞的声音响起，从四周聚集而来。
无数纸人像蝴蝶一样飞扬飘落。
随着那阵风，一张接着一张的贴在我手中的短刀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短刀竟应声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