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锄头陡然停住了，随即扔到一边。
“子钰？”我惊喜不已。
我弟弟没吭声，他动作利落的进了地窖，关上门，掏出两根蜡烛点燃。
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看见他怀里揣着一个碗。
“你下来干什么？这地方脏的不得了，有灰，一会儿你又咳嗽。”
我弟弟的身体弱，从小就娇养着，这地窖不是他待的地方，我赶忙推着他让他出去。
“姐你小声点儿。”
我弟抓住我的手，把那只碗放在我手里。
“你抓紧吃，我给你留的红烧肉，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手里的碗还热乎乎的，他一直捂在怀里暖着。
看着碗里酱红色的红烧肉香味扑鼻，我看看肉，又看看他。
“你哪弄来的？”
“我夹了好几块，跟奶奶说出来吃……你赶紧吃，一会儿就凉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碗往我面前推。
映着莹莹烛火，我弟弟那双眼睛笑着看向我，只是那张脸苍白的让人心疼。
我鼻头忍不住一酸，但还是嘴硬，“算你小子有良心！”
“筷子呢？咱们一起吃！”
我伸手向他要筷子，结果这小子却看着我愣神，眨了眨眼睛。
“你该不会忘了拿筷子了吧？”我问他。
他眉头轻蹙，“我忘记了。”
得！
用手抓吧！
说着他就要起身，“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我眼疾手快抓住他，“不拿了，用手凑合着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于是我们两个你一块我一块的用手捏着吃。
香！
确实是香！
“妈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边吃边夸，舔了舔嘴唇上的油。
忽然，我注意到我弟弟一直在看着我，盯了好一会儿，然后蓦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我皱起眉头。
他指着我的脸，“姐，你好像隔壁邻居家的那只大花猫。”
我：“？”
“又馋又贪吃。”
“……”
臭小子！
我弟弟的饭量很少，按我奶奶的话说，吃的比猫儿还少，这跟他的体质也有关系。
他就吃了两片，不再去碰那碗红烧肉。
我端着碗大快朵颐，他就安安静静的蹲在我旁边。
“姐，”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再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呗？”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我点点头，边吃边答应，口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
“好。”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又吃了一口肉，抬手擦擦嘴上的油腥。
清清嗓子，煞有其事给我弟弟讲。
“你应该知道，咱姥姥精通风水，平时给村里解决了不少邪性事，有一次啊，村口有一家老人去世，人死供四香，但是家里人怎么都点不着香，于是就请了姥姥去看。”
我故作严肃，看向我弟弟，“你猜之后怎么着？”
我弟弟眼底明显透着一丝害怕，但他强装镇定。
“怎么着？”
我看见我弟弟忍不住攥紧了手，心里偷笑，故意沉着声音。
“姥姥打开了棺材，我看见了那个老人的尸体，风一吹，盖在他脸上的白布飞了，我看见了他的脸。”
“还有浑身长满白色的硬毛……”
我听见我弟弟暗暗咽口水的声音。
“姐，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事吗？”
他还想听
“哈哈哈哈——”
我揉了一通他的头发，笑着问他，“那你还想听些什么？”
“这两个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玩啊闹啊吃吃喝喝的。”
我想了想，“不过之前姥姥带我去看过一个杂技团，挺有意思的！听不听？”
“听！”
我弟弟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充满期盼。
“那还是姥姥第一次带我出去，镇上来了一个杂技团，她为了哄我就带着我去凑凑热闹。”
“我记得特别清楚，正好碰上赶集，人特别多，人山人海的，有唱戏的、卖衣服的……还有小吃摊！要不是姥姥一直抓着我的手，我估计直接就被挤丢了！”
似乎是勾起了弟弟的兴趣，他追着我问，“然后呢？”
我继续说，“然后我跟着姥姥一起挤到集市中间，那儿围了一大群人，我踮着脚，勉强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大概有四五个男人，一个敲着锣，手里端着一个簸箕绕着人群讨赏钱，其他几个男人光着上身，一个接着一个的表演杂耍。”
我抬起手，给我弟弟比划了一下，“他们弄了一条碗粗的大蛇，盘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条蛇不咬他们吗？”我弟弟听着愈加感兴趣。
“不咬。”
我摇摇头，“那条蛇特别大，但是他们像玩一根绳子一样摆弄它，不管怎么拧那条蛇都不生气，而且那条蛇还会算命！”
说起这个，我也开始来劲。
“当时我还去抽了！抽了一张牌，再混在一堆牌里，那条蛇居然能找出来！我还摸它了！”
我弟弟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而且还有一个喷火的和变魔术的！”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给我弟弟翻找照片。
“那个喷火的不知道喝了一口什么东西，他把火把往嘴边一放，一口气吐出来，火也跟着一块喷出来！”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变魔术！”
“一个人钻进箱子里，另一个人拿一把锯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他锯成两半！”
“当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吓得不行，但是两个箱子一合上，那个人又完好无损的从箱子里出来了，身上连个伤疤都没有。”
我找到那次找的两张照片，虽然画质不太好，但还是勉强能看。
瞧着那两张照片，我弟弟的眼睛里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惊讶和向往。
“他们都没事吗？”他仰起头问我。
“一点事都没有！特别神奇！”
我本以为我跟他讲了这些东西，他会很高兴，但高兴过后，眼中却是淡淡的失落。
尽管他垂着眸子，但我还是看到了。
不过他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只一瞬，就恢复如初。
“都好有意思啊姐，还有别的吗？”他目光期盼的问我。
我笑，“有！”
“那天我看见周围的人脸上表情也都特别惊讶，他们好像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都稀奇的不得了！甚至还有人说这是法术！”
“不过前面那些，有的人长过见识开过眼，我甚至还听见旁边的一位伯伯说他们这是搞噱头。”
“但是当最后一个表演的节目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了，包括那位伯伯。”
“那群人推出来一辆小车，车上放着的居然是口棺材？！一个男人穿着道袍，手里拿着一个金铃，晃一下，‘叮铃’一声，棺材盖子竟从里面被缓缓推开。”
弟弟攥紧了手，紧张，却又好奇之后发生的事。。
我沉着声音继续讲，“那个男人手里的金铃又‘叮铃’了一声，一具尸体从棺材里慢慢坐起来。”
“他们表演的这最后一个节目，叫‘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