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退缩，是因为她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伏宴会被她激怒。
伏宴的神色很阴沉，就如雪原上的狼王，冰冷而又蓄势待发，好像稍一不留神，他便会扑上来撕咬。
陷入爱情的时候，千桃鲜少意识到，原来伏宴也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人。
很奇怪，他没有质问靥魔潜藏在妖宫里是否有心怀不轨，而是质问她，她为什么担心靥魔。
千桃敏锐地察觉到这之中有一道无形的屏幕。越过雷池，一定会牵连靥魔。
她道：“靥魔是天地间魔气孕育的魔，陛下想杀他，免不得多费精力。而如今外敌虎视眈眈，陛下更需要韬光养晦。”
伏宴审视的目光落在千桃身上，千桃心里打鼓，她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指尖已经嵌入手心里：“若陛下能……”
“够了。”伏宴打断她。
千桃咬住唇，后背紧崩。
伏宴打量着千桃，轻嗤。
她字里行间都在为他着想，可事实上呢？事实上，她怕他杀死靥魔，怕他被她激怒，她不得已才说出这一行为他着想的话。她是旁敲侧击地为靥魔说话。
伏宴还记得曾经她眼里只有他的模样，他记得她坐在小院里，每次看见他进院，她总会拎起裙摆朝他跑来。他想起那次，他历雷劫，二十道天雷砸下，他被逼现出原身时，
她的笑、闷、忧，藉由他一人而生。
然现在伏宴在想，他不在千桃身边的时候，陪伴千桃的，是不是一直都是靥魔。
在他一无所知时，千桃会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笑。至少从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很亲厚。是了，几百年的日夜相对，如何不亲厚？
他问：“血契几时结下的？”
男人的目光冰刃般落在她身上，嵌入掌心的指尖再次往里深陷了几分。千桃低头道：“在魔域意外结下的。”
在魔域结下的。
伏宴低头一哂，笑意不达眼底。
殿外风声大作，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阴云密布。有伏宴帮忙疗伤，千桃的伤势好了三成，眼前那片血雾还未彻底散去，右眼格外的雾，但是千桃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视物了。
她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背后是垂下的纱幔与木板，“砰”地声，隔着柔软的枕头，千桃撞到那块木板。
伏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千桃不能地觉得他话间暗藏杀机：“几百年了啊。”
千桃咬牙，她望着伏宴，心口不安地起伏。这是场博弈，生杀权全部掌控在伏宴手里的博弈。她盯着伏宴的神色，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点变化。
他们之间气氛僵硬，可黑藤却敏锐地从这几分僵硬中察觉到异常：“少主，您问她这些话，是因为，您开始在意她了，对么？”
伏宴皱眉。
黑藤在伏宴问出血契几时结下那话时，便想冲出来问伏宴的。但他也明白如今的伏宴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他掌控的少年了。
“少主，她是想利用您的同情……”
“闭嘴。”
伏宴掐断黑藤的传音。他冷凝着满目不安且疏离的千桃，心脏一点点被捏紧。僵持了许久，他看见千桃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扑闪，她很疲惫。
他抿了抿唇，道：“本尊会命妖医过来。”
说罢，他轻拂衣摆，转身朝宫外走。
待他跨过门槛，想起什么般，在门槛前驻足十来秒，侧回身道：“本尊只是让靥魔滚出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