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老太太的大寿了。

    今天帮忙办寿宴的人更忙了。

    要把很多菜提前做好,煎、炸、炖各种美食,明天上蒸笼加热上桌即可。

    刘老头家的厨房实在周转不开了。

    有厨师建议道。

    “叔啊!明天至少得有四十桌客,借二麻子家厨房用用吧!”

    另一个厨师也连忙接了话。

    “这不行,得把三婶家厨房也占用一下,还有那么多甲鱼没弄呢!几十只鸡鸭还没拔毛呢!”

    厨房门外

    镇长挺着大肥肚子,热的一脸油光。

    拿着把扇子呼哧呼哧扇,纯属装模作样的在指挥。

    “对!左邻右舍的多借几个厨房用,四十桌不止,本村都有一百多户人家呢!至少要备五十桌菜!”

    说到这儿,镇长想起什么来,把刘老头拉到了一边。

    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对了,县长给老太太的寿礼还在我车上,让我提前带过来了,明儿人多眼杂,怕影响不好。”

    刘老头皱着眉头,很是无可奈何。

    给自己老娘操办寿宴这事儿,已经拒绝了无数次镇长的帮忙了。

    “县长来坐坐就好,寿礼就不收了,我退休快二十年了,又没给本村做啥贡献……”

    镇长手里的扇子一收,官架子就摆了出来。

    “老刘啊,这是县长对老太太的一点心意,退回去可就驳面子了。”

    镇长热的受不了,装不下去逼了,‘呼哧’一声又把扇子打开,继续扇,收了官威。

    “沈大老板忙,听说给老太太过完寿就要带媳妇孩子返程了,人家又给咱们这儿捐了那么大一笔款……”

    镇长左右扫了眼,声音压得更低了。

    “上面几次邀请招待沈易,没邀请上,人家对咱们这穷地方帮助这么大,总得在酒桌上说句感谢话吧!明天县长会过来吃饭,得有七八个陪同……”

    闻言,刘老头试图打断他的话,没能插上嘴。

    “所以老太太这寿辰有多重要,你心里清楚,往大局说,这可不是你家私事。”

    刘老头再次试图插嘴,还是没成功。

    “县长考虑到了,怕你不好意思,寿宴的开销上面会帮你报销一半,你自个儿出一半就行,到时候你把……”

    把购物清单拿给我报销。

    这次没等他说完,刘老头急忙打断了话。

    “不用!小易小萱俩口子,就是怕我老娘过个寿搞得官官场场的,所有开销他俩早就出了。”

    此话一出,镇长手里的扇子差点掉地上去。

    眼珠子一瞪,骤然提高了音量。

    “啊?全…全包了?你怎么能让沈大老板出钱呢?刘老头!你这咋办事的……”

    突然意识到,刘老头说的是‘小易小萱两口子’,这完全是对自家晚辈的称呼。

    镇长闭了嘴。

    隐隐有种被无形打脸的感觉。

    刘老头摊了摊手,长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明天这场寿宴算是沈大老板请客,县长那么忙,实在不用跑这趟。”

    一提县长,就又是‘沈大老板’了。

    这话半真半假。

    沈易小两口确实出钱包场了。

    理由也确实是,防止老太太的寿宴变得官场。

    不过,刘老头悄悄把钱转沈老头的账上去了。

    沈老头是沈易的爷爷。

    哪好意思让小两口花这钱啊!这份心意已经让刘老头感动的飙老泪了。

    镇长半张着嘴,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大肥脸一串一串往下滑。

    拼命消化这事儿。

    刘老头又叹了口气,很委婉的说:“你也挺忙的,我家这么点小事,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镇长的脸色很复杂。

    很不得劲儿的感觉。

    说这是被打脸了吧,又不像。

    说没打脸吧……

    那他这屁颠屁颠的跑来忙别人家老太太的寿宴,咋都像是狗拉耗子多管闲事啊!

    刘老头笑眯眯的,接着客套。

    “镇长,你快去忙吧,明天可要来吃席啊!县长能来坐坐就好,寿礼我可一个都不收啊!乡里乡亲的人情好还,领导们的人情,我这小老百姓可没本事还啊!”

    听了这一席话,镇长哪还好意思继续狗拉耗子多管闲事?

    随便找了个‘忙’的借口,就给自己台阶下了,溜了。

    也急忙把这场寿宴是沈易请客的事,报告了上去。

    都是场面上的人,上面领导一听,自然明白了意思。

    老太太的寿宴,拒绝被打扰,不想被官场化。

    镇长一走,厨房里的几个厨师又开始催了。

    “叔啊!你快去二麻子家说一声,把鸡鸭拿去他家处理吧!”

    “这实在忙不开锅了!把鱼和甲鱼,都端大辉家和大林家去弄!”

    刘老头擦了把头上的汗,忙得晕头转向了。

    他儿子儿媳忙桌子板凳、招待客人的烟酒茶…这一大堆琐事去了。

    “二麻子家就算了,他二丫头身体不好,不要打扰,那八九十只鸡鸭拿大华家去处理吧!”

    刘老头这话本没有恶意。

    但无意间就捅到了八卦点上。

    老头急匆匆的出去解决‘鸡鸭鱼’的事去了。

    厨房里忙碌的三男三女就闲聊起来了。

    “我前天还看见二麻子在村东头,跟老光棍喝酒,边喝边哭穷,说二丫头就应该死在牢里,得个病又治不好,把家里钱都嚯嚯完了。”

    “可不是嘛!得个要死不活的病,又坐过牢,放出来可不就是嚯嚯家里人嘛!”

    “她这一放出来,她姐姐弟弟的一点积蓄,全给她治病了。”

    刘筱筱的姐姐叫刘青青,弟弟叫刘家宝。

    “听说刘家宝把买房的钱给她治病,花的差不多了,媳妇儿闹离婚呢!”

    “哎!还浪费那钱干啥,活着的人总得过日子吧。”

    “二麻子说的没错,反正也没得治了,还不如死在牢里,听说现在已经是躺在家里等死了。”

    厨房里很吵,抽油烟机的声音有点大,‘当当当当’切菜的声音也大。

    背后议论的几个人没办法说悄悄话,音量提的很高。

    而被议论的人,正躺在隔壁院子里的躺椅上。

    是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自从大前天,沈乐萱带俩娃回村后,这种闲言碎语就像洪水泛滥一样淹没了她。

    几乎全村的人都在拿她跟沈乐萱作对比。

    各种恶毒的话都冲着她来。

    她那没出息的爹,刘二麻子,嫌丢老脸,昨天就跑出去躲清静去了。

    刘家宝最近也顾不上她这二姐了,弟媳闹离婚闹得厉害。

    刘青青有家有儿女,更是顾不得她这妹妹了,能掏点钱帮她治病,已经算是姐妹一场了。

    她转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满脑子都是儿时的鸡飞狗跳。

    被老妈拎着耳朵打、老妈把老爸当狗一样打、老妈把她卖给了有钱人家的老管家……

    曾经的刘乐萱,后来改头换面的沈乐萱,只不过是父母死得早,吃了两年百家饭而已。

    同样都是童年不幸。

    可为什么沈乐萱就能过得如此顺风顺水?

    而她却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这个世界是真的没有半点公平可言的。

    她恨!

    恨沈乐萱。

    恨所有人。

    恨全世界。

    恨不得拉着全世界去死!

    对!

    拉着所有人去死好了。

    反正她也没几天日子了。

    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屋里走。

    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儿。

    找到了……

    农村种庄稼,这些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镇上才有卖的,离得远,因此大家都是一买一堆存在那里用。

    一瓶半敌敌畏。

    六瓶半除草剂。

    还有五盒老鼠药。

    农村的老鼠可比城里多。

    她低头看着这堆东西,大概估计了一下。

    这可有点少啊!

    于是她强撑着残破的身躯,去了趟村东头,刘怀德老头家。

    刘怀德是本村的赤脚医生,也带着卖点老鼠药、臭虫药之类的。

    她帮老头清了仓。

    理由扯的很简单。

    家里老鼠和臭虫实在太多,吵得她没法睡。

    地里老鼠也多,刨红薯苗子、啃玉米棒子,也要撒点老鼠药。

    老头卖剩下的四十三盒老鼠药,二十五盒臭虫药,她全买了。

    拎着一大包,从村东头走回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体力。

    她蜷缩在躺椅上,缓了很久。

    隔壁很热闹。

    似乎还能听见对她的各种恶毒辱骂。

    她盯着地上的一大堆东西。

    想着,明天隔壁老婆子大寿,应该够全村人喝一壶了吧?

    关键是,沈乐萱那一家四口也在其中。

    哎!可惜了沈易那副俊美的好皮囊。

    她忍不住癫狂的冷笑了起来。

    “哈哈哈……老娘死的值了,有这么多陪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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