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公主杀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郡主，同时她还是无数百姓的救命恩人。”谢不臣抬眼看着他，“陛下应该听说过锦云稻吧？”
“这锦云稻，乃是郡主研发，于年前投入偏远山区种植，现在已经大丰收了。亩产量高达五百公斤——五百公斤，想来陛下应该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数字。”
嘉靖帝眼神之中确实带着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摇头叹息，“诸位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朕就不隐瞒诸位了。”
“这萧兰，乃是蛊族后人，若是处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这样让这个凶手逍遥法外？”谢不臣反唇相讥，“如果郡主没有被杀，她甚至可以让杂交水稻的亩产更高！大奉甚至可以成为整个世界的粮仓！她的功劳，可不是一个萧兰能够做到的！”
“蛊族又如何？开国皇帝可以杀的他们苟延残喘至今，那陛下为什么不可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蛊族，陛下便怕了？”
他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让嘉靖帝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下。
“若是陛下不肯处置萧兰。”谢不臣丢出最后的重磅炸弹，“那郡主的所有成果，下官便做主全部销毁了。”
不管是反季节可以栽种的蔬菜水果，还是能够让大奉从此不再闹饥荒的杂交水稻，他不介意全部毁掉。
这大奉的狗皇帝，也配坐在这龙椅上？
怪不得大奉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谢不臣直视着嘉靖帝的眼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旁边的几位老骨头吓得魂都要飞了，但是谢不臣说话的时候稍微避开了几人，愣是没有让他们捉到半分衣袖，只能任由谢不臣把这些话说完了。
他们只好看向嘉靖帝，希望嘉靖帝不要迁怒于谢不臣。
“好大的口气。”嘉靖帝冷笑，“大奉国力不如从前，你便是这般轻飘飘的语气说的蛊族不足为惧……确实，这些贵族有人保护，自然不会遭殃。”
“那你想想那些平民百姓呢？”
“他们没有人保护，他们又该如何？！”
眼看着两人的视线之中似乎迸发出火光，几位老骨头对视一眼，默默的挡在了谢不臣面前。
“陛下，弘农郡主为国为民，就算再怎么样……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陛下，谢侍郎这两天精神恍惚，多有不敬之地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其中夹杂着给谢不臣求饶的话语，但是更多的却都是围绕在关于萧兰的处置上。出乎意料的，他们居然都赞同谢不臣的观点。
谢不臣看着头发略微花白的几位老者，心口忽然一暖。
他都已经习惯了在官场上独自奋斗的情况，不肯接手谢家的提携但还是被提拔到了侍郎的位置，是他觉得十分无法接受的。
但是为了往上走的更快，他默默的把这一份情记下，打算等着以后还。
之后他就拒绝同僚的一些应酬和讨好，在大理寺是出了名的清冷和不近人情。
可是因为他优秀的断案能力以及近乎妖孽的推理能力，他在大理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他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了，但是没想到这些老臣居然在帮他讲话——还是在嘉靖帝可能盛怒的情况下。
所以他诧异的同时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官之道了？
最后这件事嘉靖帝还是妥协了，毕竟外界的舆论和朝廷里面的舆论压力实在是太大，他确实应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大不了，就让萧兰换个身份回来。
于是，当天下午，萧兰秋后问斩的圣旨便贴满了京城的告示栏。而洛锦书的杂交水稻也被贴上了告示，并且追封为弘农公主。
百姓们欢呼雀跃，而被弘农郡主救助过的百姓更是成群结队的前往郡主府送洛锦书最后一程。
他们安静有序的排着队，从侍卫和婢女小厮手中接过香，虔诚的给洛锦书上香。
谢不臣穿着白衣站在棺木旁边，亲自扶起那些百姓。而被扶起来的百姓则会对他深深鞠躬，之后便红着眼眶离开。
这条队伍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整整三个白天才让所有被救助的百姓给洛锦书的遗体上完香。
之后，便是下葬了。
谢不臣抱着洛锦书的碑位扶灵，雪白的纸钱满天飞。
周围都是自发前来送葬的百姓，棺木所过之处，百姓跪倒一片。哭声逐渐响起，渐渐的，整条街都是压抑的哭声。
谢不臣木着脸出了城。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百姓们。
他们有的是穿着白布缝制的丧衣，有的是在手臂上捆着一条白布。但他们都穿的格外素，远远的看着，像是一片缓缓挪动的雪地。
看着棺木缓缓的被泥土覆盖，谢不臣忽然抱着洛锦书的碑位哭了起来。
他哭的无声，却让南栀等人都眼眶一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等下葬结束，南栀询问谢不臣是否离开。
百姓们已经缓缓离开了，现在这片山头只剩下了郡主府的人。
谢不臣摇头，“你们先回去，我再陪一下郡主。”
“好。”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离开了。
谢不臣吹响竹笛，让榷卫的人驻守在附近，确保任何人都不会过来。
之后，他放下碑位，提起铲子开始挖坟。
即使是他这个习武之人，把棺材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依旧被磨的起了血泡，碰一下都疼得钻心。
但他像是毫无感觉似的，把铲子戳在棺材盖下的缝隙之中，用力把棺材盖儿给掀开了。
棺材里的洛锦书双眼紧闭，嘴唇泛着微微的红，像是刚死去不久。
他费力的把洛锦书从棺材里面抱出来，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给洛锦书喂了进去。
没多久，洛锦书的眼睫毛便颤抖了起来。很快，她睁开了眼睛。
正准备跟谢不臣打招呼，谢不臣便猛地把人塞进怀里。
“阿书，阿书……”
洛锦书哭笑不得的拍着谢不臣的后背以示安抚，“我在呢，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