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熟了，还用得着这般俗礼？”君飒轩面色沉凝的站起身，挥手退了跟在后面的李公公，转尔走下龙椅，缓慢迈步到傅青思面前，如此近的距离，傅青思分明看到君飒轩那张冷峻容颜上的憔悴，泛黑的眼圈儿，略有些干涩的薄唇，眼底的光芒，暗沉无光，似子夜深海的巨浪，滚动着难以言喻的悲恸。
身为帝王，君飒轩要么光芒万丈，要么雷霆万钧，何时有过这样沧桑之态！
“皇上……昨夜没睡好？”见君飒轩再欲向前，傅青思本能后退。
意识到傅青思的疏离，君飒轩止步，“皇太后的案子，你可有什么要告诉给朕的？”
傅青思欲哭无泪，她还等着君飒轩告诉她呢！
“臣妾没有。”傅青思摇头。
“没有？你觉得朕会相信？”君飒轩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渐渐涌一抹阴寒。
“青思自觉在这件事上没有欺骗皇上的必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傅青思挺直了身子，肃然开口。
盯着傅青思的眼睛，君飒轩沉默一阵，随后发出一声苦笑。
“是呵，若此案只涉及皇太后，你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未必肯和盘托出，但除了皇太后，相信你早已发现当年华妃跟宸妃的死亦有可疑，为了君无烨，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也是你借傅明雪之口告诉朕皇太后冤死的根本原因吧。”君飒轩有些无力的转身回到龙案后面坐下来，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漠然看向眼前的女子。
“皇上既能想到这层，就该知道青思并没有骗你。”傅青思无可辩驳。
“你没查出什么也不奇怪，朕动用多方势力，亦没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可见当年那个凶手何等狡诈阴险，何等心思缜密！”君飒轩强自别开视线，他怕盯久了，会失神。
“所以，皇上昭告天下的意思，是想以重金获取情报？”对于这样的结论，傅青思多少有些失望。
“没错，当年一案涉及三妃一后，由此可见，那凶手必定还有帮凶，否则这么大的阵仗他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君飒轩似是无意开口。
“三妃一后？”傅青思提出质疑的刹那，便知道上当了。
“否则呢，皇太后，华妃，宸妃，郁妃，这四个人中，你把谁剔除了？”君飒轩视线突然变得凌厉如芒，肃声质问。
傅青思心下微震，却在须臾恢复如初，“郁太妃。臣妾在查郁太妃的药膳食谱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确定？”君飒轩皱眉。
“没什么不确定的，青思可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傅青思正色回应。
“可朕让傅尹查过郁太妃的药膳食谱，傅尹分明查出她亦是受害者，但时间不长，只有两个月。”君飒轩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在傅青思心头，她很确定彼时她翻看过郁太妃存放在御医院里的每本卷宗，没有任何问题！
“傅青思，朕再问你一次，你……”
“臣妾只看了有关郁太妃半年前的卷宗，并没有查看完整。”这一瞬间，傅青思有些蒙！
彼时她分明查了有关郁太妃的所有卷宗，里面没有丝毫问题，而刚刚，君飒轩的说法却不一致，他相信傅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那么也就是说，郁太妃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特殊，所以特别弄了这么一招。
“傅青思！你想维护郁太妃？”君飒轩怒目如冰，尽管查不出任何证据，但君飒轩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就是郁冰心！
只恨他派出去查郁太妃的人回来所呈报的内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这并不阻碍他对郁冰心的质疑。
“皇上明鉴，臣妾没有丝毫包庇之心，若然是她害了华妃，臣妾岂会容她顶着慈母的名号在凉王府里作威作福！只是这件事尚有可疑，臣妾不希望皇上轻举妄动。”
跟君飒轩打了这么久交道，傅青思很清楚，一旦她承认郁太妃之前的卷宗没问题，加上傅尹的查证，君飒轩很有可能会将郁太妃抓起来严刑拷问，如此的话，未等查明当年真相，大齐内讧怕是要提前开始了。
“傅青思，朕从没把你当外人，便跟你说句自家话，就算没有任何证据，朕还是会怀疑郁冰心……”君飒轩闭上眼睛，沉默一阵，“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之后你仍拿不出证据，朕会下旨羁押郁冰心，你下去吧。”
“皇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傅青思真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这么不要脸的话君飒轩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事儿是跟她有点儿关系没错，但跟你关系更大好吧，死的可是你亲妈！
“咳咳……不用了，臣妾遵旨。”傅青思拱手之时抬起头，“但青思有一个条件。”
“说。”君飒轩点头。
“既然皇上把这件事交给青思追查，那么这件事在我没有作出结论之前，皇上不能定任何人的罪，可以吗？”傅青思严肃开口。
“可以。”君飒轩一言九鼎，应承下来。
离开御书房后，傅青思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是被君飒轩利用了，可除了被利用，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好在就算君飒轩不下旨，她亦会追究到底，如此说来，让他利用一下也不算什么，就算，还他人情吧。
虽然傅青思不想承认，但她也的确欠了君飒轩不少，譬如整个御医院的千年人参，都让她拿的没剩几根……
御书房的门再次开启，李公公进来的时候，挂在墙壁上的铃铛响了三下。
于是没等李公公开口，君飒轩已然起身打开暗门，进了密室。
独自站在御书房里，李公公不免叹息，他如何也没想到郁太妃是那么狠辣的角色，当年的事即便那时查，也未必会查出什么，更何况是二十年后的今天……
密道里的夜明珠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君飒轩站在石门外，单手扳动机关，随着石门开启，里面漆黑一片。
君飒轩眼色一深，缓步进去后关起石门，借着石壁上微弱的莹火之光，君飒轩只看到一抹曼妙的娇躯躺在石床上，凹凸有致的身材，模糊不清的容貌。
君飒轩脑子里瞬间想到了傅青思的脸，一股燥热的气息从胸口延伸到小腹，君飒轩噎了下喉咙，猛的扑了过去！
一阵翻云覆雨，君飒轩终于在这具身子上得到满足，意识渐渐清醒，君飒轩起身披好龙袍，弹指间烛火骤燃，“有事找朕？”
“回皇上，臣妾自知道皇太妃的事后，心绪难平，一直想要怎么替皇上分忧，奈何人微言轻，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证据，不过……”傅明雪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君飒轩背对石床，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
“当年与皇太后，华妃，宸妃一并得宠的还有一位，就是凉王府里的郁太妃，臣妾……”
“你有线索？”未及傅明雪说完，君飒轩陡然转身，眼底闪过一道璀璨的异彩！
如此期待的目光落在傅明雪眼底，顿时坚定了她的信心！
君飒轩既然有这样的反问，说明他早就怀疑郁太妃是当年之事的真凶，那么自己依着玉玲珑的意思顺水推舟，介时皇上将郁太妃绳之以法，自己可就是大大的功臣。
郁太妃的罪一旦坐实，她同样是谋害华妃的真凶，到时候君无烨也会对她感恩戴德吧！
这种情况下，她的选择岂不多哉！
“在想什么？”见傅明雪呆滞站在那里，神思飘离，君飒轩皱眉，有些不满。
“没……没想什么，臣妾倒没发现郁太妃什么蛛丝马迹，但臣妾会竭尽全力替皇上分忧！”傅明雪既已得到君飒轩的暗示，心里已然打定主意。
希望变失望，君飒轩不由的转回身，“你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傅明雪恭敬俯身时，石门开启，君飒轩已然走出密室，毫无留恋。
傅明雪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她已经很确定自己在君飒轩心里的位置，即便是个替代品，她也要做绝无仅有的那一个！
且说傅青思回到紫竹阁后，依着阿萝的回禀知道君无烨没有回府，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退了阿萝，傅青思独自坐在紫竹阁，微闭双眼，脑子里慢慢回想整件事的始末，希望能想到哪里有疏漏的地方。
这时，一袭白衣翩然而入，“皇上叫你过去，是有消息了？”
君子剑的质疑惹的傅青思无奈一笑，遂把君飒轩的口谕一字不差的重复一遍。
“当皇帝就是好啊，上下嘴皮一碰，这事儿就解决了！”傅青思终于顿悟，难怪那些政客都想站在至高点，虽说高处不胜寒吧，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和说一不二的劝威，真是诱人呵。
“你应下来了？”淡雅的容颜微微一怔，君子剑狐疑看向傅青思。
“那叫圣旨。”傅青思欲哭无泪，彼时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有商有量好么。
“现在怎么办，我们没有任何线索，如何能在半个月内查出真凶？”君子剑忧虑不已，长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