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征和迷雾之长安十案 >第十七章 是敌是友
    十七、是敌?是友?

    穆一郎充满了无力感。

    他没有保护好葭儿,现在反倒需要葭儿来保护自己,而他即使反对得再大声,也改变不了现实。

    等等,他也许无力改变,但现在有颜凝了,颜凝一定能够帮忙,不能让葭儿越陷越深。

    “我……我昨晚,看见颜凝了。”虽说做了心理准备,但话一说出口,还是有些结巴。

    穆一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葭儿身体一滞,“哦……”她拖着长音似乎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我以为,你不愿与我提起他的。”

    穆一郎正想着从哪里说起,只听葭儿又淡淡地道:“那么多年了,其实我也还是会看到他。说来也怪,在梦里都是下雪的夜晚,明明又黑又冷,但看到的他,总是一副在阳光下温暖的模样,就是那天,在桂花树下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穆一郎静静地听葭儿说完,几年来他们从未这样单独聊起过对颜凝的想念。

    起初一郎发现,只要一提起带有颜凝的回忆,葭儿就会刻意改变话题或者沉默不语。他以为葭儿虽然从未表露过,但心里肯定是在责怪自己当时没有拉上颜凝一起逃。

    之后有一次在和嫦女聊天时,她无意间道出:“其实阿姊是自己一直心怀愧疚才不愿意提起往事,当初颜公子为了救她受伤,可自己却弃了他不管,才落得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境地……不过,我倒是觉得,等往后某日,阿姊能与你自如地说起颜公子时,这个心结也就算解开了。”所以之后,俩人都不再提,直到今天。

    “葭儿,呃……我是说,颜凝,他还活着,我昨晚看见他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郎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说话时,他低着头不敢看葭儿的反应,他知道,她什么样的反应都会让他不舒服。

    所以,一郎没有看到,这时的葭儿是瞪着多大的眼睛盯着自己,“你说什么……你说……”葭儿猛地站起,转身面对一郎,“你是说他还活着?他在哪儿?”

    穆一郎闭上了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葭儿将手搭在穆一郎的双肩上,轻轻晃着,“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见到他的?他还活着?那你为什么……等一下,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蓦地,她反应过来,“昨晚?你是说昨晚,他也在宫中?你和他交手了?是他伤的你?……一郎,你倒是说话呀!”

    穆一郎抬起头来,看着一向镇定稳重的葭儿已是如此失态,他反而静下心来,安抚道:“葭儿,你不要着急,我刚看到他时也像你一样,是懵的。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厘清其中关节,他是怎么消失的,又为何会突然出现?本来我是想,自己先去搞清楚这些问题,再来告诉你,可眼下,先生就要让你有所行动,万一你们是在行动中遇上,那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了。所以,我才决定现在说出来,哪怕就是为了日后和颜凝相认,你都不该再去冒险了!”

    葭儿这时也冷静下来,但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声音中带着欣喜,问道:“你认出他了,那他认出你了么?”

    穆一郎慢慢地来回踱着步,“按理说应该没有,月色不明,我又穿着夜行衣,刚一过招时,我就认出了他手中的拜月,便立刻抽身了。只是,要说他没认出我,却又明显是在让着招式,最后还放我离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所以我不确定。”

    “可……颜凝怎么会在那里?一郎,他会不会是朝廷的人了?”

    “依先生所说,眼下驻太子宫办案的,是一个叫丙吉的新任廷尉,是皇上钦点查太子案的,此人暂时不能碰。颜凝若是随侍在他左右,那可就不简单了,他不止是朝廷的人,还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不一般的人物?”葭儿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你说的势不两立?那我们……岂不就是不能再相见了吗?”她眼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口中喃喃着,“怎么会变成这样……”

    穆一郎眼神游移地看了看葭儿,欲言又止,却正好被她看在眼里,“一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在瞒着我?”

    穆一郎不敢与她对视,眼一闭心一横,终于说出口:“葭儿,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现在便是你二人相认的最好时机,”然后赶紧接上一句:“不必担心我,你不是帮我争取到机会了么,我再去替先生做事,只要能让你抽身而出,这样一来,我们大家都可以得偿所愿了,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

    穆一郎已经尽力掩饰,表情上做出兴奋的样子,可他没能说完,就瞥眼看到了葭儿神情不对。

    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地面,然后突然就站了起来,眼皮都没抬地往外走。

    这时的穆一郎倒是眼疾手快,在后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葭儿……”

    “这就是你琢磨出的好主意么,”葭儿从鼻中嗤出一声,“多么周到,多么无私!只可惜,你没把我赵葭儿当人看,更没把我方才说的当话听。”

    “别……别那么说,葭儿,虽然我……好吧,我不说了。”穆一郎识趣地闭了嘴。

    葭儿转头看向他,缓和了语气,道:“其实我明白,突然之间发生那么多事,你我都难以招架。但我一遍遍地对你说的,我在乎这七年的情谊,也从不是言不由衷。”

    葭儿紧抿双唇沉默片刻,才又接着说道:“你我相互扶持着走到现在,已胜似亲人,而对于颜凝……他是我们的恩人,我现在没有别的奢求,得知他平安且有所作为,已心满意足了。”

    穆一郎默默地点着头,俩人又坐了下来。

    葭儿眉头微蹙,“其实我想不通的是,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变成这样?我们三人曾是最好的朋友,可现在看来,日后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穆一郎看了看葭儿,垂下眼眸,“虽然我并不愿意相信,但七年前的那一晚我们分开后,他应该是想办法离开了长安,所以我们才会遍寻不到他。想来他好歹也是路博德将军的家臣,完全有条件在外避祸……”

    “你是说他故意躲开了我们?但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吗,是他救了我们,你怎么能这样想他?”

    “你以为这样想我会好受吗!”穆一郎的声音渐大,语气也有些委屈,“可他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么看重我们的情谊,早就该来找我了,不是吗?!”

    听一郎那么说,葭儿难得地噗嗤笑了,“你知道吗一郎,你越是这样怪他,越是说明你心里很在乎他,很在乎这份感情,”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是啊,若不是我们都在乎,又何至于此……”

    “我在乎,我们在乎,又怎样!他在乎吗?他现在就这样出现,反而让我,让我们这些年刻骨铭心的痛变得那么一文不值,不值得!”

    赵葭儿无力反驳,正如穆一郎所说,颜凝若是真心想找他们,七年的时间,把长安城翻一遍都够了,如今突然出现,却变成了与他们对立的朝廷要员……

    虽然这次她没能像一郎那样见上颜凝一面,但她可以想见,如今的颜凝,再不会是那个答应带她远走、替他们挡刀引开敌人的少年郎了。

    “葭儿,葭儿,”听到穆一郎在唤自己时,赵葭儿才发现自己已经想出了神,她眨眨眼,问了一个似乎并不期待答案的问题,“一郎,那你说,我们和他,此生还能再相见相认吗?”

    这个问题,穆一郎又何尝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过自己,他沉默片刻,无奈说道:“若再相见,你认为我们在他面前能隐瞒得住自己的身份吗,他可是颜凝啊,我就从来,从来没算赢过他。而以他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我们能不能再见到他的问题,而是到了不得不见时,怕已是只能用刀剑说话了。”

    赵葭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挂在睫上,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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