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苏晚扶着孟氏,一路迎着月光往村南走。

    彼时,天边明月皎洁如玉,星辰闪闪如宝石。

    母女俩一边走一边闲话,却并非是讨论徐三花母女,而是讨论徐老太太。

    “你二叔说的没错。”

    孟氏笑呵呵地,“那可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老太太。”

    苏晚心下诧异,心说,有这么夸张?

    孟氏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拍了拍苏晚的手道:“你奶奶啊,可真的算是很有福气了。”

    “有福气?”

    “嗯,对。”孟氏点头,极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你想啊,你爷爷奶奶年轻时,可正是战乱时,多少女子被人掳走,又有多少人战死沙场啊?”

    “而且,你小姑姑相貌是随了你奶奶的,你便应该能看出来,你奶奶相貌不差,年轻时,还算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当然了,你爷爷年轻时长得也很好看。”

    苏晚点了点头,老太太她是没见过,但老爷子的相貌的确是不差,而除了徐老二以外,剩下几个叔叔,连带着徐大海,全都是继承了徐老爷子的相貌,浓眉大眼,很是好看。

    “你爷爷从军后,你奶奶便带着你爹他们,跟着自己公婆一起生活,在公婆的帮衬下,将孩子拉扯大,后来,你爷爷解甲归田,你老爷爷老奶奶才陆续去世,你爷爷虽脾气不好,对你奶奶却极有耐心。”

    “从不让你奶奶下地干活,家里的活儿,也几乎不让你奶奶干,你奶奶在的时候,不大爱出门,你爷爷便时常去镇子上买好吃的给她。”

    孟氏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你爷爷去买烧鸡,鸡腿啊,永远都是给你奶奶吃,除了你奶奶啊,谁都不许吃呢。”

    “真的啊?”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孟氏笑呵呵地点头,“说起来,这事儿我还是听你二叔说的,后来我还跟你姑姑们求证过的,然后你二姑姑就很生气的说,她在家里,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鸡腿,她还说,家里的好吃的,全都紧着你奶奶,你爷爷啊,不允许任何人使唤你奶奶,连他自己也不使唤。”

    “时间久了,你奶奶更不爱动,孩子们在的时候,便是孩子们洗衣服做饭,孩子们不在,便是你爷爷洗衣服做饭,你奶奶啊,可是不做这些的。”

    “真的?!”苏晚震惊当场。

    万万没想到,徐老爷子竟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丈夫!

    孟氏笑着点头:“你爷爷爱屋及乌,因为爱护你奶奶,对你的姑姑们也很好,虽说姑姑们吃不上鸡腿,却是能吃上鸡翅膀的,不像你几个叔叔,鸡翅膀都捞不着。”

    虽然事情细想下来徐大海他们有些可怜,可这话听上去实在是好笑的紧,苏晚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孟氏也弯着眉眼跟着笑。

    直到苏晚的笑声收住,孟氏方才继续道:“同样的,因为你小姑姑最像你奶奶,你爷爷对她,也多有偏爱,你小姑姑啊,出嫁前,饭都不会做的。”

    苏晚闻言下意识地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就忽然想到,在这个时代里,这种普通家庭出去的女儿,做饭、做家务,似乎是必须要会的事情。

    孟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大概是这种偏爱害了她,你小姑姑刚嫁过去的第一年,便因为不会做饭,受了不少委屈,后来,她自己硬生生一点一点摩挲出来。”

    苏晚闻言沉默了许久,“娘,我忽然觉得,我好幸运。”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孟氏笑着嗔她。

    “没有……”苏晚轻轻摇头,在孟氏肩膀处蹭了蹭,小声道:“我以前,也不做饭的,不光不做饭,还不洗衣服,不干活。”

    闻言,孟氏噗嗤笑出声来,“那又有什么关系?谁规定女儿家一定要会这些了?再说了,我们娇娇长得这么好看,光是穿的漂漂亮亮地站在那儿,就已经很让人赏心悦目了,既如此,怎还能要求别的?”

    “人啊,不能太贪心的。”

    苏晚听了这话,心里暖的不行,伸手抱住孟氏哼哼唧唧的撒娇:“娘,你怎么这么好啊……”

    “哎呦,你这孩子,快松开娘,你还走不走路了……”

    “不走了不走了,我就在这儿赖着娘……”

    孟氏忍不住笑出声。

    苏晚缠着孟氏往前走,边走边笑着道:“哎,娘,要不您写本书吧,我觉得您特别睿智,思想也特别正确,您不如写本书出来,给大家做个典范,您说好不好……”

    “哎,你这孩子又瞎说了……”

    “哎呀,娘,我认真的。”

    “你这孩子啊……娘哪儿会写书啊,再说了,娘哪有时间写书啊,有那功夫啊,娘能绣好多帕子了……”

    “哎呀,娘……”

    十月的夜很是冷清,戌时末时,村里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夜幕下,冷风里,乡间小道上,只有笑盈盈的娘俩,一个嬉皮笑脸的撒娇,一个笑音温柔的应和。

    远处,星光乍隐。

    村南的宅院前亮着灯笼,青黛站在门前望着路口。

    看书看累了的王远从房间走出来,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下意识地往院门口瞧,但见那道清冷身影还立在那儿,略犹豫了一瞬后,朝她走了过去……

    -

    翌日,苏晚刚刚抵达镇子,就瞧见了袁聿的人,说是袁聿的情况忽然恶化,特来请苏晚过去。

    闻言,苏晚忙不迭地拿着药箱子跳上马车,却被忘忧拦住,让她带上青黛。

    苏晚想着忘忧先前的提醒,便没有拒绝,直接让青黛赶着马车跟上。

    等抵达袁聿住处时,苏晚方才发现他是扯到了伤口,导致了发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一言不发的给袁聿处理了伤口,等重新包扎完,方才黑着脸问:“袁公子,我说过吧,虽然可以下床,但不能有大的动作,您是把我说的话,全都忘了吗?”

    “抱歉。”

    袁聿垂着眼,道歉道的极为郑重。

    见状,苏晚险些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蹭”地从凳子上弹起身,冷着脸嗤道:“看来,我说的话,袁公子是一句也没记住!”

    说完这一句,苏晚拿起药箱子就往外走。

    桑绪见状忙追了出来。

    “苏大夫,苏大夫……”

    他一路追到了院门口,方才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苏大夫,您别生气。”

    苏晚沉着脸看他:“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们。不能有大的动作,而你大哥那伤口,绝对不是随便动两下就能扯出来的。”

    桑绪低着头,神情为难:“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也不想的嘛。”

    “不想?”苏晚气笑了。

    “那也得先看看他伤的是什么地方,才好说想不想吧?他原本就伤的严重,此番若是再用力一点儿,说不定就把大动脉给扯开了!到时候别说是找我来,就是把赤脚大仙找过来,那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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