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在和印染厂的护厂队队长,也就是那位林教头聊天的时候,林教头告诉他,印染厂的产品并不是卖不出去,而是一直卖的都不错。

    可为什么还是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的原因那就太多太多了。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供应商拿不到货款,就不给印染厂供应原材料了。而且,那些买印染厂产品的商家,因为印染厂无法给他们供货,也纷纷按照违约起诉印染厂。

    就这么的,吃不进来,拉不出去,生生把印染厂饿死了。而出现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是,印染厂把大量的资金用于基建,购置高档车。听林教头说,厂里的头头们整日胡吃海塞,游山玩水,也是用的厂里的钱。

    李成相信林教头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大凡一个企业从高峰走到低谷,基本都是这个路数。但李成在计划书里并没有这么写。因为他知道这些只是表象,是一家企业在膨胀的时候基本都犯的通病。

    这种事那些大佬们比他知道的清楚,所以,李成只写那些他们不知道、或者是想不到的原因。

    李成的计划书里这样写到,经营企业就如同行船,企业如一艘巨轮行驶在商海里,行驶日久,船身底部就会长满藤壶,让已经陈旧的巨轮不堪重负,最终搁浅于沙滩。

    所以,企业应当定时减负,清除这些附着在巨轮身上的藤壶。这样,这艘巨轮才能行驶于巨浪之中,却依然马力十足的前行。

    当然,这藤壶是什么,李成也没有忘了加以说明。说实话,这段话让那些大佬们感触颇深。但他们印象更深刻的,还是李成写的“血变成屎尿”。

    只是,虽然参加这次紧急会议的大佬们对这份计划书印象深刻,可此时除了高行长,还没人知道这份计划书是李成的杰作。

    这份计划书是以支行的名义呈送的,所以,在座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高行长、或者是高行长和他的手下搞出来的。

    好像李成这是做了一件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其实不然,这份计划书得到了参会大佬们的一致赞同,并当场决定按照这份计划书里提到的方案处置印染厂。

    这样一来,李成心里那个计划,离目的更近了一步。这样算来,李成似乎是赚了。

    可李成得知自己的方案就要执行的时候,心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高兴的。虽然,高行长看他的眼光里,充满了赏识和喜爱,可李成还是不高兴。

    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想搞事情,印染厂的事情并不难解决。

    他想起那天坐在地上的那些工人,还有憨厚的郝师傅。这郝师傅事后专门来了一趟,将二百块钱放在传达室就走了,说是给李成修车的钱。

    这些人就是这样,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就这么感动你一下。当然,这钱李成不能要,他把钱压在了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时刻提醒自己,做人做事要有良心和底线。

    李成另外找了一个信封,把五百块钱装在里面,然后就放在身上。总会见到他们的,等见到他们,李成会把这钱给郝师傅。

    印染厂只给他们发百十块钱的生活费,想必他们的日子不好过。都说血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这话放在这些工人身上,就不是那么合适。

    他们名义上是工厂的主人,可那些大佬们什么时候问过他们的意见。可雪崩以后,被大雪压住的却是他们。

    李成感慨了许久,然后就收拾好东西,去了高行长办公室。

    “李成,你的方案里说,印染厂必须迁址,迁到城外去,市里的领导已经同意,并已经开始协调此事。还有,你说的土地溢价还债,这个办法也得到了他们的赞许,可就是操作起来有些难,估计还要等一些日子才会有结果。”

    听了高行长这些话,李成暗暗说道:不会等很久的,因为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

    高行长继续说道:“不过,印染厂债务巨大,咱们支行又是排位在最后面的债权人,就算是溢价卖地成功了,估计也没有余钱偿还贷款。”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行长叹了一口气。李成却又在心里说道:您别失望啊,这不是还没到最后关头嘛!

    “唉!原先投进去的那些钱,算是打了水漂了。不过,总比原先那个方案好,不至于在一条河里掉进去两次。”

    高行长说的一条河里掉进去两次,指的是原先那个方案里,支行要再拿出一笔贷款给接手印染厂的那家企业。那家企业状况堪忧,估计这钱给了他们,下场就是再次打水漂。

    看到高行长有些灰心,李成安慰他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那些钱没了就是没了,审计报告上已经写了,资不抵债。总有人要吃亏的。除非……”

    李成不说了,只是看着他。

    “除非什么?”

    “除非印染厂的土地溢价很高,足以还请所有的欠债。”

    高行长一听这话就是连连摇头,心说可能吗?印染厂的土地评估只有六百万,现在李成提出的溢价方案通过,当时商量的是按照溢价一倍,也就是一千二百万出让。

    可那些大佬们觉得一千二百万太多,怕没人接手,就又商量了一个不是那么刺激人的价钱,也就是九百九十九万。

    高行长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差点就说出“你们是在赶时髦啊,等着千年虫把这些钱变成无数个九吗”这样的话。

    当然,像高行长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在那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的。一旦这样的话从一位银行行长嘴里说出来,势必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

    估计会有一股慌乱的情绪在社会上蔓延,或者是银行里突然多出许多存款额全是“9”的账户。

    实际上,高行长对九百九十九万的事情很生气。他觉得溢价一倍最合适,至少这算是溢价,可那些人在溢价后又打了一个折,他觉得这就很对不起李成的这个方案了。

    但这件事高行长说了不算,定价权不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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