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过路的挑着担子卖豆腐脑和豆腐的小贩踩到湿滑的路边摔倒在地,正咒骂着谁家这么缺德往路上泼水,摔倒时撑在那只地上的手摸到的黏腻感分明不是水。

    不是水?那是什么?

    顾不上先爬起来,小贩借着蒙蒙的月光看清了手上暗红的血迹,血液的铁锈腥味也涌入鼻子。

    眼神在这时也变得格外好使,一下子就瞧见了街边半敞开的门和倒在地上的人。

    他脚下的血迹正是从那门边一路淌过来的。

    “啊!!!死人了——”这下连自己养家的家伙什也顾不上来,连滚带爬的起身,平日就大的嗓门尖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一时间附近几条街道的院子里都掌了灯。

    等到县衙里的衙役赶到时,出事的院落已经被举着火把提着灯笼的人围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太惨了……”

    “班头,这回的死者——”县衙里不少衙役都住在这附近,一个住得近的小衙役赤红着眼同得了消息匆匆从家中赶来的郑班头汇报,只说了半句话,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这时一向教训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郑班头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今日放衙还算早,是他非觉得先前发现死者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线索没被发现要再过去看看,林大哥怕他一人过去危险,这才回来得晚了——若不是他坚持要去查探线索,林大哥也不会……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那妖魔便是在林羽回家时尾随了林羽,将其在家门口杀害,嫂子或许是久等不见林羽回来,开门时遇了害。

    郑班头狠狠地抹了把眼睛,红着双眼睛让人为林羽夫妇收敛了尸骨。

    原本还应由仵作验尸确定死因,他们这一阵子见过的被掏心而死的死者太多了,郑班头一眼就能看出是同一只妖魔所为。

    人力,真的就不能抵御妖魔肆无忌惮的杀戮吗?

    正要把尸体送去义庄,先前的小衙役看着郑班头欲言又止。

    “什么事?”

    “班头,院子里还有个小孩儿……”小衙役刚刚才躲到一边哭过,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说话都带着鼻音。

    小孩儿?

    郑班头眉头一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大步走进院子,院子里坐了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样瞧着他,眼里没有多少情绪变化也没有害怕。

    “你是谁?打哪儿来?和这家主人什么关系?案发时你在哪儿?有没有瞧见什么东西?”问了一堆问题,实际上,郑班头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一开始只杀害小孩的妖魔放过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

    但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

    这個问题同直白的询问为什么林羽夫妇遇害了而这个孩子没有遇害。

    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孩子,同死去的同僚的关系尚且不明。

    “我是宋宋,从村子里来,要到慈幼局去,慈幼局被封了,婶婶收留我两日。”宋宋看着郑班头回答了他前头的问题,然后看向了门口。

    “我和婶婶在院子里,有人路过,门响了,婶婶去开门。”

    说到这儿,宋宋便不说话了。

    郑班头脸色又难看了些。

    这样说来,林羽夫妇一前一后遇害,中间根本没有什么间隔。既然如此,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这个孩子没有出事?

    宋宋见这个长得就凶的大汉脸色难看,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你可曾见到什么东西?”

    之前的死者几乎都是在僻静的角落或者干脆是独自居住,出事时根本没有人在附近,更没有遇到过那妖魔还幸存下来的人,只有这个看着有些奇怪的小孩,见到了死人,甚至可能看到了林羽夫妇遇害的经过,却一点都不害怕。

    郑班头拿出自己几年的办案经验来,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宋宋。

    先前林羽也不是没有晚归过,偏偏今日遇害,家中还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再结合之前出事的多为小孩这一点,郑班头心里清楚,宋宋嫌疑很大,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宋宋摇了摇头,口齿清晰道:“我不记得了。”

    不是没看到,而是不记得了。

    郑班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白费了力气。

    可面前这个叫宋宋的小孩,很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一起查案的林大哥也死在了那只妖魔手中,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线索将那妖魔——

    就算找到了妖魔,又能如何呢?

    无力感几乎将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淹没,而他心里还燃烧着一簇怒火。

    他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宋宋,试图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衣服还算整洁干净……等等!

    郑班头几乎是一把扯过了宋宋,拽起她的衣角,仔仔细细的看了衣角上的那几点暗色,确定了那是血迹无疑。

    为什么宋宋衣服上会有血迹?

    是那妖魔杀人未遂还是宋宋就是妖魔?

    “班头,我来的时候宋宋还倒在地上昏迷着呢,还是旁边住着的婶子把宋宋抱起来喂了些热水才叫醒。”跟着进来的小衙役看到郑班头的动作小心翼翼道。

    不是他想多,而是郑班头那神色就跟要吃了这小孩一样可怖,要不是他跟着郑班头办案也快一个年头,指不定这会儿还能被吓得动弹不得。

    他是被凶习惯了,可宋宋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凶。

    “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赶快想啊!”

    宋宋继续摇头,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也想要仔细去想,但是越想头越痛。

    小姑娘的脸色本就苍白,又顺着郑班头的意思去回想,此时头疼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把脑袋凿开一样。

    “骨爪……白色的骨爪……”宋宋艰难的找回了一部分记忆片段,说完后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小衙役一跺脚,请了先前的大娘继续照应。

    扶灼不太想离开。

    她在山上待了两三百年,虽然平日里时常下山去凡人城池里搜罗美食和做工精巧的玩意儿,但是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扶风说,她的机缘来了,不在雾灵谷。

    所以扶灼必须去外头找寻自己的机缘。

    找机缘之前,要守住风雨飘摇之中的南浔国,不让南浔的国运就此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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