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火苗子眼看着就要往他身上烧过来了。

    崔山舔着嘴角想靠近姜晟,姜晟身后的侍卫拦住。

    崔山探头想要呼唤大人,只看到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本书在看。

    此时打扰就是不长眼。

    崔山咕噜着眼珠子想要退出去。

    不料身后又有侍卫拦住:“请诸位大人留在这里。”

    众位官员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一队官兵守着,眼睛就盯在他们身上,就像是防贼。

    有官员恼怒。

    “监正大人,您这是何意?”

    姜晟眼皮也不抬:“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军需官员该是什么样子。”

    官员们对视,得,您老大,您说了算。

    不管是想看热闹还是心虚想要溜,也都只能留在这里。

    所有器械加在一起数目不少,即便是常年手执兵器,经验丰富到拎起来看重量就知道数目多少,摸一摸外头鳞纹就知道是好是坏的兵士也要数上一阵子,于是一众官员在这军械库房里一待就是半日。

    饿了,忍着。

    渴了,可以喝水。

    想要更衣,有兵甲陪同。

    不会有碍官威,就是吃点儿苦。

    外头全是兵甲,其他小吏都在几十丈开外翘首以盼,前面还有兵甲拦着,想要眼神示意都没法子,除非咳嗽出节奏,手舞足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除非是疯了才明白的告诉大家自己有猫腻。

    心虚的官员们如坐针毡,看热闹的官员们兴致盎然,在姜晟看过两本书,又帮着兵士们数了几千器物之后,终于杨诚禀告:“大人,已数完全。”

    崔山在后面双腿发抖,嘴角颤颤。

    “如何?”姜晟问。

    “弓,两万七千九百三十一,箭,四十五万三千,枪,两万六千二十五,刀,两万一千三百二十,盾,两万三千五百。”杨诚道。

    但凡是看过账册的官员脸上都流露出惊骇之色。

    不算箭矢,弓枪刀盾就是万数的出入。

    这些都是杀器,都去了哪里!

    难道用来杀这位了?

    难怪这位一来就查兵械库。

    崔山只觉得脖子凉飕飕:“大人饶命!下官有下情禀告!”

    崔山“噗通”跪倒在地。

    姜晟诧然:“崔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十八把崔山扶起来,崔山想要跪下也跪不下。

    姜晟转向张鸣:“张大人,此间可还有其他存库?”

    张鸣道:“回大人,兵备器械库只有此间。”也就是说这个数字就是最后数字,没有遗漏。

    姜晟颔首,看向崔山。

    目光平波无痕,却是冷然自发。

    “上任监正大人以你为重任,本官也以为你出身王府能秉持自身知晓轻重,却不想竟是如此玩忽职守,懈怠慢工,今日青天之下,众目睽睽,就不要怪本官严正。”

    “兵器司崔山,任上玩耍,杖二十;罚俸半月,呼斥上官,杖二十;公私混谈,杖五;玩忽职守,杖三十,交有司衙门严惩。今数罪并罚,杖八十,罚银二百两,交有司衙门严查。”跟在姜晟身侧的老者沉声喝道。

    随同兵甲上前拉起崔山往外拖。

    杖八十,不死也半死,交衙门严查,必然少不了严刑逼供。

    崔山使劲的挣开,先前的恭敬一扫而空,满脸惊怒高喝:“你是故意的,你这是在铲除异己,你恨二公子,想要把这里当成你的私产,你其心可诛。”

    几句话石破天惊。

    四周官员大气也不敢喘。

    姜晟没有说话,嘴角轻轻的勾起来。

    那位老者怒发勃然:“大胆,辱骂上官,污蔑同僚,罪加一等,左右,刑后锁拿入衙,报请观察使节度使大人。”

    “是!”

    兵甲喝声,押解而出。

    崔山没想到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姜晟的人还敢锁绑他,歇斯底里的冲着那老者大喊:“你是什么东西,你敢,王爷不会放过你……”

    “老夫,姜童。”老人捋须喝声。

    崔山脸色惨白。

    **

    “啪!”

    “啪!”

    崔山的官袍被扒了下来,杖子落在崔山的身上,崔山痛呼凄惨,袴子上漫出血迹,一片一片的像是叠起来的梅花。

    兵器监中所有官员在旁观刑,有的似感同身受的龇牙咧嘴,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眼底滑动,还有的在偷偷擦汗。

    这是监正大人的命令,令所有官员以此为戒。

    今儿看似是告一段落,可为了安全计,今儿晚上也睡不着了,赶紧的把自家地里的一亩三分算好对齐,免得明儿撞个正着。

    “监正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人之笔。”

    “数罪并罚,想跑也跑不了。”

    “怕是监正大人早就盯上崔山了。”

    “……”

    一官员道:“要怪也要怪崔山跋扈惯了,明知道新任监正大人跟自己主子不对付还敢公然聚众玩博,这也就罢了,那位在外月余,就算是看不上眼儿也该探一探那位的性子,那位最看不惯的就是在衙门公堂所在说什么情谊,何况区区一下人,还敢拿着王府作伐子,别说是大人,就是换做我,我也饶不了他。这些还都是添头,如若公务规整,账实相符也没什么,可偏偏啊,啧啧……”

    旁边张鸣道:“大人是阳谋。”

    “阳谋才是最见效。”那官员左右瞥了眼,“看看他们,从今日起必定以监正之命是从。”

    张鸣看他:“杨大人你呢?”

    杨大人不回,只说:“早些年就听说姜童大人之名,今日却是初见,如今姜童大人既在监正大人身边就可见汉王的意思。”

    张鸣:“所以,投靠?”

    杨大人笑了笑:“人往高处走嘛。”

    没有明言,但随后张鸣就看杨大人往监正大人所在过去了。

    ******

    姜晟在军备器械监的所为很快传了出来,刚到的第一日就用了最笨的法子查出了器械监历年来最为震惊之事。

    数万的兵器往哪里去了?

    若是在京都之地,就有谋逆之嫌。

    在边境就更是要紧,私用?买卖?还是资敌?

    必然严查。

    哪怕是王府出来的也饶不了。

    军备监其他官员胆怯之下噤若寒蝉,小心翼翼,于是整个军备监也就轻而易举落入姜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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