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汪老大架住的我,两条腿几乎已经不会挪动,甚至感觉这两条腿已经不属于我了,就像是两个沉重的累赘似的拖拽着我,软踏踏地拖在地上。
尽管汪老大身强力壮,有着一股子一般人没有的力气,但是架住我朝着戏台子上挪的时候还是感到有点吃力,边架着我朝戏台子上走边朝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软踏踏的就像是沉尸了一样……”
我当然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无奈地朝汪老大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兴许我才是活不过今天晚上的人。刚才你们真的应该把我放到那口金丝楠木棺材里去,至少死了我还能睡一口好的棺材,现在倒好,棺材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我也活不成了。”
汪老大朝我说:“你也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既然你救了我汪老大一家人的命,说什么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你这回多半是被人把魂给你弄走了。不然你不会成这个样子的。神医两解,不要怕,一会儿回去我就去找观花婆给你放阳花看水碗,看你究竟是着了什么道了。原先汪老幺就出过你这样子的事情,也是找观花婆来解的。”
见汪老大架着我太过吃力,伍玉国这时上来帮忙,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我架上了戏台子。
落满了厚厚一层尘埃的戏台子上,果然布满了一串串凌乱的小脚印。这些确实只有一寸来长的小脚印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有无数打着光脚板的小鬼在戏台子上疯闹过一般。
当然,戏台子上也留有正常人的大脚印,但这些正常人的大脚印并不是光脚板的脚印,而是解放鞋留下的印子。
并且是同一双鞋留下的印子。
伍玉国说:“这些大脚印是伍子胥留下的。他穿的就是一双杜志康给他的解放鞋。我一直怀疑这些小鬼是不是伍子胥招到戏台子上来的。”
站在戏台子上的人没有理会伍玉国说的话,都沉默地看着戏台子上这些凌乱的小脚印。
阮如溪更是借着火把的光,蹲在戏台子上,一丝不苟地看着戏台子上这些诡异的小脚印。
或许是靠着人多和几支火把照出的亮光壮胆,汪芷芳这时也没有了丝毫的害怕和紧张,看着戏台子上的脚印说:“原先还真的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今天我是真的相信这世界上确实是有鬼了。原来伍家祠堂里闹鬼是真的。”
架着我的汪老大这时说道:“鬼脚印现在已经看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小冬怕是耽搁不起了。看他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有了汪老大的提醒,阮如溪才将落在一串串鬼脚印的目光收回来,朝我问道:“小冬,你感觉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下地说道:“感觉不好,就像是打摆子一样,浑身冷,透心凉!”
阮如溪说道:“你不会是真的得了急性疟疾了吧?”
汪老大却朝阮如溪说道:“小阮,这个你必须听我的,我有经验。小冬这个还真不是得的疟疾。他跟汪老幺上回子得病的症状是一样的。要是我猜对了,这个事情也好解,只要去把徐老妪找来,化一碗水给他喝下去,立竿见影的马上就会好。”
“徐老妪?你是说响水村那个瞎眼老妪?”
“对,就是那个瞎眼老妪。”
这时,汪老大又朝汪老三吩咐道:“我看小冬这个样子挪也不能再挪了,耽搁更不能再耽搁。要快的话……汪老三,要不然你这阵子亲自跑一趟,去鱼洞村找一下徐老妪过来,她一个瞎眼老太太,走路不方便,实在不行你背着她过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老妪是会跟你来这一趟的。就让她在这个戏台子上给小冬化一碗水。”
可是,汪老三却打起退堂鼓地说道:“汪老大,平常你让我一个人赶夜路,我还有那个胆子,可是今晚上我还真的不敢一个人赶夜路了,我是真的心虚了!”
阮如溪这时却说道:“汪三哥,要不然我陪你走一趟?”
阮如溪的话音刚落,这时从戏台子的下面却传来一个人阴恻恻的声音:“不用你们走一趟了。要是等你们一来一去来找我,把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恐怕这个人的魂魄早就被带到阎王殿里过堂,神仙也撵不回来了……”
戏台子下传出的正是徐老妪的声音。
徐老妪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意外的了,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搀扶着徐老妪一起出现的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同样是一个气质和容貌都非常端庄的女子,穿着也朴素大方得体,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有着跟她的气质相匹配的有知识和有涵养的女子。
也许是灵光乍现,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个杨老师。
而事实上搀扶着徐老妪一起出现的这个女子果然就是杨老师。
伍玉国首先就朝杨老师打招呼道:“杨老师,大半夜的你怎么会搀扶着这个瞎眼老太婆出现在这个祠堂里?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被伍玉国打招呼的杨老师却并没有回答伍玉国的话,而是径直把徐老妪搀扶上了戏台子。
被搀扶上戏台的徐老太显得老迈而且羸弱,似乎整个身体都靠着她手中的那根枯木拐杖支撑着。
我和阮如溪对这个杨老师有种久闻芳名却一直不曾谋面的好奇和亲切感,所以看杨老师的眼神显得有点特别。
徐老妪被杨老师直接搀扶到我的面前站定,我发现徐老妪深陷的眼窝里的那双失明的眼珠子显得特别的阴森诡异。
徐老妪就像是能看得见我们当时的状况似的,朝架着我的汪老大和伍玉国说:“把他放下吧,你们都从这戏台子上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对他说,你们听了对他不好……”
汪老大对徐老妪的话特别言听计从,朝伍玉国说了句:“我们都听徐老妪的,把小冬放下吧!”
汪老大和伍玉国两个人一松手,我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无脊椎动物似的,软踏踏地顺势就滑倒在了戏台子上。
松了手的汪老大又朝阮如溪他们说道:“我们都下去吧。小冬也算是命不该绝了,徐老妪还真的在这个时候来了,就像约好了一样。有些事情,你还真得不能不信。”
阮如溪他们对汪老大的话没有产生任何异议,一起走下了戏台子,在戏台子下站着,远远地看着戏台子上的我们。
此时被扔在戏台子上的我连动弹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很被动也很无辜地眨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