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在烧,一阵阵热风吹的人脸微红。

    被忽视的李昭雪呆了一瞬,她看向丈夫。

    赫阳手里还拿着李昭雪提来的饭,他们刚准备开餐就被应水的到来打断了。

    赫阳一时倒没有想起来‘李秋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思索了一番应水说的话,只觉得可行。

    砍树本就是为了延缓火势,可树木太多、一时也砍不尽,还要耗费大量人力去将树木抬走。

    但这是他第一回接手这样的事,没有经验,听闻从前就住在这的老人说。

    这山上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次山火的,那时村里人也不多,便由着它烧,索性烧个几天几夜就会下暴雨,再过上好几个月,那烧毁的树根长起来更加郁郁葱葱。

    只是从没如今这样大。

    许是近年来,上头的人不做事,起义的人颇多,国家内外都在打仗,惹恼了老天。

    却是害得他们这些底层平民遭殃。

    老人说地摇头晃脑,看着眼前的毛头小子也不记得是哪个孙辈了,絮絮说下去,叨叨起一些不相干的事。

    赫阳自然不能就这样让它烧。

    这几年逃难的人多,原本只有一两个小村的昌平,现在山下也围了一圈又一圈好些户人家,开拓好大一片地方。

    县里都派人过来分多了几个村落。

    赫阳看到一些未长好的树木那边火势似乎小些,他便召集了村民去伐木,总归能挨久些。

    可看看天气,却又觉得不像是烧几天几夜就能降雨助灭的样子。

    这火还得靠人为来灭,否则着到山下,那连成一片的房屋更好烧了。

    赫阳着急,却无法从读过的百篇圣贤书里找出办法,更没有人能告诉他怎么办。

    应水的这一番话,陡然让他拨云见月,茫然之后大喜。

    赫阳饭都不吃了,他把食盒推回李昭雪手里,往日温和的笑意都深了许多。

    李昭雪愈加茫然。

    赫阳却顾不及同她言语,他匆匆招了人去巡山,将伐木的人带了一半走,细细思量这法子。

    李昭雪拿着食盒站在原地,她低头摸了摸精致贵木的提盒。

    上面的纹路都是赫阳亲自设计命人雕刻的,使得县长家里连一只食盒都与旁人的不同,好看极了。

    她沉思着,直到远处的丫鬟过来喊她。

    李昭雪温柔的笑了一下,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留着让赫阳想起来便吃两口,丫鬟接过拿去给了赫阳的小厮。

    接着便下了山去。

    应水到了山下,远远看到山脚搭起了一支小棚子,有人躺在那嗷嗷叫,还有人在一旁熬粥。

    应水走近了些,有个留着胡子的老头正站在那精神奕奕地教训人。

    应水慢吞吞挪着步子路过,听他的大嗓门跟赵大娘有的一拼。

    “……怎么把药捣地这么烂!乱七八糟的!全浪费了!哎呀怎么还多放了味当归!你是什么蠢货啊!!当我的药材不要钱的吗!”

    有人拦着他,却也只是远远端了杯茶水放着他身前虚虚地挡着,还紧张兮兮的害怕老头伸手被烫。

    “消消气消消气,天儿热,宋大夫喝口茶歇歇吧。”

    “哼!这样下去我不是被热死就是要被气死!”那位宋大夫抬了抬下巴,眉眼朝上,不看他们。

    挨骂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终于稍稍抬眼看到了旁边人拼命的示意。

    他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太蠢了!我再多学一会会一定会做好的!对不住宋大夫!”

    应水正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道着歉的罗余本就害怕得脸上发热,这会见着有人来越发脸红。

    虽然棚子里已经躺下了好几位中暑的病人,刚才还有人虚弱迷糊的喊水喝,喂了两口又晕了过去。

    但是权当他没醒过。

    反正他们晕多了看他挨骂的次数可能也会多。

    但是能少些人看到还是少些才好哇呜呜。

    罗余一遍懊恼这次的粗心大意一遍又不住的羞恼,还有些生气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下山,刚才那些村民不是走了一群了吗!

    他这个走神过于明显,直气得暴脾气的宋大夫一个巴掌拍到他微底的脑袋瓜子上。

    罗余被打得一懵,第一反应却是看向路人。

    那清脆的声音吓到了路过的应水。

    她惯性朝着出声地看去,同那个可怜蛋对视上。

    可怜蛋长得高高壮壮的,却对着那个老头弯腰屈膝,脑瓜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竟也不恼火。

    只是见着路过的应水看过来,他嘴巴一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十分委屈。

    他连忙背过身去,伸手捂住了自己头。

    宋大夫显然知道自己这个半吊子学徒是个什么德行,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应水。

    老头子和气的咳了一声,他缓了缓脸色,也终于接过了一旁人低头拱手端着的茶水。

    宋大夫没有嫌弃水温渐冷、茶亦苦涩,还多喝了两口润润嗓。

    瞥见应水还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该走不该走的样子。

    宋大夫抬眼,放松了眉头,他摸着自己的小胡须,微微笑着说:“小姑娘可是要吃口茶?”

    语气亲切,目光充满善意,一副儒雅随和的老大爷模样。

    方才给他递茶的人看到应水,上下打量一番,认出了她。

    那男人靠近了些宋大夫,小声说:“宋大夫,她是李秋水。”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恶,好似对李秋水的事迹耳熟能详。

    他盯着应水,一副——倘她还不走,待宋大夫问一句“李秋水是谁”,他就要开始讲鬼故事的模样。

    宋大夫的确想多问一句,但他同时看见了男人的脸色,于是只稍稍敛起了些笑容,没有说话。

    应水摇摇头,指了下一旁熬着的粥,又指了下男人,她凑近了些宋大夫,轻轻的说。

    “这位大哥嘴里是否掉过牙齿?我刚才见他边聊天边摇勺,漏了些涎水。”

    涎水就是口水。

    粥米在小乡村里还是比较珍贵的。

    原本应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毕竟这种事情,你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会很难受。

    但是她刚才也瞅见了男人的脸色,现在再看过去。

    不由地心想:她的话果真好听,听过一番的人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应水心里的小人暗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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