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霞薇从歇斯底里到低低呜咽,她哭得涕泗横流,哭得肝肠寸断,全身都痛,身体被抽空,四肢百骸得痛。

    背后在流血,身体也在流血,血液似乎要将身体抽空,身体阵阵发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

    孙霞薇哭得要断了气,痛得头昏脑涨,一口气没喘过来,脸着地又昏了过去。

    御行街人来人往,有人驻足看着,指着孙霞薇那浑身染血、破碎缠弱的身子,对着同行的人小声咬耳朵:“真可怜。”

    “不可怜,未婚先育却污蔑太子殿下,这是自作自受。”同行人嗤了一声,拧着眉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才怜惜孙霞薇的人一愣,也叹了一口气,继续行路。

    不知过了多久,孙霞薇悠悠转醒。

    青石板冰凉彻骨,孙霞薇整个人冻得僵,手脚发硬,四肢似乎没有了知觉。

    孙霞薇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抬目远眺,天有些暗,暮色四合,天边灰青色的云霞,水墨一般铺开,已然看不到夕阳。

    凉风骤起,掀起孙霞薇破烂不堪的裙衫,她后知后觉瑟缩肩膀。

    没有人,府里没人来接他,他的娘亲,他的弟弟,他的亲人,根本就没有来管他。

    孙霞薇有些心灰意冷,她怔了好久,扶着地面,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好多次,又爬起来,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站起来那一瞬,孙霞薇有些窘迫,身上的裙衫因为杖刑破碎,堪堪裹住身子,路上的行人没有看她,她却觉得衣不蔽体被人指指点点,面色涨红脊背挺直,原地低垂着头不敢动。

    幸好天有些黑,影影绰绰看不清,孙霞薇掐着黏腻的掌心,鼓足了勇气,脚尖点地。

    走了一步,直接摔在地上,身上痛得没有任何力气,腰好像要断了。

    手指被石子硌一个印子,摔在地上的屁股还未着地她就如腾得一下跳起,直接跪在地上。

    “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孙霞薇手指抓着地面,仰面含泪问。

    苍天水墨铺就,青灰色的流云蔑视世人,倏而,扬起一阵阴风,路边有人惊呼“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风开始冷,孙霞薇瑟瑟发抖,她艰难得趴起来,一瞬空荡荡的路上让她有了些许勇气,迈开第一步。

    倏而,凉风卷起细雨淅淅沥沥,雨势越来越大。

    带着凉意的雨砸在身上,如一颗黄豆一颗黄豆直直砸在身上,孙霞薇早就没有了知觉,如同行尸走肉慢吞吞行在御行街上。

    拄着一个拐棍,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孙霞薇慢慢敲响了孙府的大门。

    “谁……二小姐。”开门的下人看到是面色白得像鬼一样孙霞薇僵了下。

    孙霞薇慢吞吞走了,那守门人推了推旁边人:“快入通知夫人。呀,怎么地上都是血,真是晦气。”

    地上孙霞薇刚立的地方一片深红的血污,下人去望孙霞薇的背影,看着细雨落在孙霞薇身上,却在她脚下晕开一条曲曲折折的殷红的血迹。

    孙霞薇刚走到小院门口,孙夫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过来。

    孙夫人一个跨步揪住孙霞薇的头发,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自己不得好,也让我们跟着不得好,把老爷降了官对你有什么好。”

    她心口起起伏伏,手高高扬起,朝着孙霞薇的脸啪啪来了两下。

    孙霞薇的父亲孙常戎那天在金銮殿上孙霞薇状告他贪污受贿,他至今还在被还在大理寺受审,孙府阖府上下人心惶惶。

    孙霞薇不堪重负摔倒在地上。

    她跌坐在地上,密如珠帘的雨打在她身上,地面立刻晕开了一片血红,在摇曳的烛光下孙霞薇面如死灰,浑身破败,好像一个惨死的女鬼。

    孙夫人抬腿去踹孙霞薇,却被孙霞薇阴冷空洞的眼神吓的脊背一寒,抽紧身上披着的狐裘斗篷,躲进身后丫鬟高高举着的雨伞中。

    孙夫人面冷如铁,掩唇斥道:“二姑娘不守祖宗礼法,不要脸,和外男无媒苟合,来人给我将她关入祠堂,跪个三天三夜。”

    孙霞薇的娘亲柳氏从孙夫人身后跪下,磕头求道:“夫人,小薇今日刚受了棍刑,求夫人饶命,别让她跪祠堂了。”

    孙霞薇湿淋淋的睫毛倏得颤了一下,她空洞的眼神飞快得划过一抹亮光,压得喘不过气的心脏慢慢落起,唇角慢慢绽开一抹弧度:原来,她的娘亲还是在意她,不去接她是迫不得已。

    一口气松开,孙霞薇心神一松,蓦地眼前全黑,昏死过去,她闭上了眼睛,没看到孙夫人瞪了一眼柳氏,冷笑:

    “你教的好女儿,孙府的脸都让你们丢完了,她不跪你跪!”

    柳氏瑟缩一下,她垂了垂头,不敢去看孙霞薇,诺诺不敢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

    东宫里,细雨连连,萧钧煜听着窗外的雨声眼皮慢慢、慢慢合上。

    萧钧煜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又将陷入梦境,果不其然,黑暗落下,东宫暖红的烛光映出了一位月下美人。

    沈筠曦坐在床榻前,清透绸子隐着的瘦削莹白肩头一颤一颤,萧钧煜步入寝殿的脚步一顿,倏而快了几分,大步流星拦住沈筠曦的肩头,温声道:

    “怎么了?”

    “没事。”沈筠曦忙抹了抹眼睛。

    她若无其事转过身,看着萧钧煜俊美的容颜,浓密的眉睫扑闪一下,直视萧钧煜的眼睛声音柔而轻缓:“你是不是要娶妻了?”

    萧钧煜望着沈筠曦通红的杏瞳,心脏骤缩,密密麻麻的痛从心底漫上来,有些话说不出来。

    沈筠曦看他不回答,眼泪又流了出来。

    今日孙霞薇又来了东宫,沈筠曦请她喝茶,孙霞薇笑莹莹慢条斯理饮了一口茶,夸赞道:“姑娘沏茶的手艺比上次好了很多。”

    孙霞薇品头论足评价的态度,好似拿沈筠曦当成了沏茶的女官或者下人。

    沈筠曦因着她是萧钧煜的救命恩人,心里气得不行却装作没听出孙霞薇的言外之意,含笑着没接话。

    却不料孙霞薇打量着沈筠曦,悠悠盖住茶盖,似漫不经心道:“太子殿下承诺娶我为妻,绝不负我,父亲身为礼部侍郎负责太子大婚一应事宜,早膳时听他选了几个日子今日让太子殿下定夺。”

    沈筠曦自己抬手用力抹了一下眼泪,她不想哭得,至少不想当着萧钧煜的面哭,眼泪却不争气流了下来。

    心中不甘心,满腹委屈,沈筠曦再次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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