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的时候,信上有名的五位高阶灵植师都被绑架了过来。

    这五位灵植师被阴戾的寒雾笼罩在中间,雾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泣嘤咛,寒雾之外隐约可见屋殿梁柱的轮廓。

    这看上是一座极为讲究华贵的宫殿,几人被围困在殿中,面面相觑,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高阶灵植师彼此之间基本都认识,就算不熟识,对对方也多少有所耳闻,五人很快凑到一起对当下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流,发现大家的遭遇都差不多。

    有人是在家中被褥里,突然被一群恶鬼钻出来,不由分说就将他拖来此地,此刻身上都还穿着睡衣。

    有人是在自家灵植园照看灵植,穿过晨雾走在林间小道时,就那么一个转身的瞬间,周遭景象消失,不知怎么踏进了一条阴森森的鬼道。

    还有人正在用早膳,这群没礼貌的恶鬼,干脆连人带桌案一起搬了过来。

    桌上的红米粥、芙蓉蛋、水晶肠粉、叉烧包,一桌子美味佳肴,在鬼道上走上这么一圈,原本鲜香的食物,现在僵冷灰败,活像是被恶鬼吸走了全部精气。

    更有甚者,是在宗门内为弟子授课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阵阴风拉进鬼道的。鬼道闭合之前,还能听到课堂上弟子的惊呼,有不长眼的东西叫嚷着“师尊艳福不浅,要被鬼抓去当新郎了。”

    总之,大家来到这里的方式都不怎么愉快。

    能驱使鬼煞,必定是鬼符师,鬼符师在修真界中的名声大都不那么好,如此蛮横又不讲理的做法,让几位灵植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彼此一合计,达成共识。

    “不管是谁将我们掳来此地,又所为何事,如此行事做派,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断不能屈服,让其如愿!”

    “林长老所言甚是。”

    “我附议!”

    “我也赞同!”

    五人交流间,忽听后殿的方向传来一声冷笑,这笑声极轻,却叫众人浑身一凛,寒意从后脊骨直窜头顶,让人心生不好的预感。

    萦绕在殿中的阴森鬼气破开一处缺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慢条斯理地从阴雾中走出。

    男人身披玄色的宽袖长袍,袖摆上印染着赤红的火焰纹路,玉冠朱带,银白的长发在昏暗的迷雾中显得很是耀眼,眉眼凌厉,一双嗜血的红瞳冷冷扫向众人,显然来者不善。

    在来人如此威势下,灵植师们心里都在打鼓,正怯怯时又见男人身后冒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粉面桃腮,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和煦,和她身旁那位脸比茅坑臭的男人形成天壤之别。

    这两人看上去一善一恶,叫人摸不着头脑,灵植师们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个个表情都十分戒备。

    申屠桃此时正暴躁着,出来时正巧听到方才那番话,冷笑一声,说道:“很好,孤就喜欢你们这种威武不屈之人,可以慢慢扒了你们的皮,挑断经脉,放干鲜血,敲碎脊梁骨,抽出灵魂好生调丨教。”

    鬼帝陛下说到后面,睫毛轻颤,瞳孔兴奋地收缩,越发兴致盎然,跃跃欲试。

    莫说前面五位灵植师,就是宣芝都在他逐渐兴奋的话音中哆嗦了下,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宣芝:你这是求人看病的态度??

    申屠桃抬手勾动指尖,阴雾中应召走出两个手提铁链和铁钩大锤的鬼煞。铁链声音在地上拖出叮叮当当的锐响,让人膝盖发软。

    五位灵植师被吓得面无人色,背抵背挤做一团,手中掐诀,无数灵植藤蔓、各色花卉从他们袖摆和脚下的法阵中抽出。

    灵植叶子锋锐,堪比刀剑,花粉亦可做攻击,鲜绿的藤蔓结成屏障,与周遭鬼煞对峙。

    鬼帝陛下一句话的功夫,让现场气氛急转直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宣芝人都麻了。

    她伸手拽住申屠桃的袖子,低声道:“陛下,态度友好一点,有话好好说,咱们是请人来看病的,你把人吓坏了,谁帮你解决问题。”

    申屠桃被她这么一拦,回眸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挥袖斥退鬼雾,默不吭声地坐到殿中主座上,托腮看她行事。

    宣芝上前两步,朝五位戒备的灵植师施了一礼,解释道:“诸位前辈,我们并无恶意,实是因为家中灵植生了病,情况紧急才冒昧请诸位前来,实在无意冒犯。”

    好一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当他们是好忽悠的。

    灵植防护圈内,一名灵植师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哼道:“别人请本长老出山诊治灵植,哪一个不是规规矩矩递上拜帖谢礼,排队等本长老召见,像你这样驱使恶鬼掳人,还不叫冒犯?”

    宣芝自知理亏,也没生气,还想再解释两句,哪知前方虚空突然裂开一道缝,一抹影子从里冲出来,飞快凝聚成一株巨大的食人花,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她咬来。

    食人花恶臭的花液滴落到地上,堪比硫酸,烧出滋滋的黄烟。

    宣芝纤细的身影几乎被食人花肥厚的花瓣完全裹住,她反应极快,手腕上符光闪动,一道金光从手中射出,一棒子捅进了食人花的嗓子眼里,金箍缠绕的乌铁棒飞速伸长,直接捅穿食人花,将它串上了屋顶。

    申屠桃:“……”他默默收回抓向食人花的手,拢进袖子里。

    那长老一招不成,又掐一诀,只要制服眼前的符师,这满殿鬼煞都不是问题。

    满殿灵植张牙舞爪地躁动起来,申屠桃眯起眼睛,不耐烦地朝簇拥的灵植看去。

    灵植们接收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充满威胁的气息,动作倏地一顿,凝固须臾后,全都簌簌地缩回阵法中,犹如被惊散的鸟群。

    几乎只在一个眨眼间,防护在几名灵植师四周的藤蔓剑叶全都消失不见。

    灵植师们瞪大眼睛,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惊。

    殿中都是高阶灵植师,对灵植散发的信息素极为敏锐,都捕捉到了方才那一刹那斥退所有灵植的信息素。

    这种等阶的灵植,已经不能称之为灵植,应该是仙品了。

    大殿之中鬼煞退去,灵植消散,众人静默片刻,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灵植师转过目光,仔细打量宣芝一番,问道:“姑娘莫非是拂来宗的宣师侄?”

    师侄?

    宣芝收回金箍棒,手臂上的符文若隐若现,朝说话的中年男子看去,将他与信笺上的名字对上号——清爻宗的怜木真人。

    她点头道:“正是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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