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疯恋 >第17章 不能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爹离开的时叮嘱她,他要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所以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只消知道来年她生辰之前,他一定会回来。

    江燕如不是不信爹的话,只是对长时间的分离还是感到焦虑和不安。

    因为这件事,她甚至对爹在临别前发了一顿脾气。

    以往江怀魄偶尔也会出城办事,但从没有离开她这么久,更不会把所有师兄弟都带出江府,徒留她一人守在蜀城。

    如若不是这样,宣云卫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她带走。

    江燕如怅然叹了声气,垂下脑袋,仿佛被暴雨打弯的小草,孤苦无依。

    白望舒见忽然就变得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温声关怀,“江姑娘这是怎么了,你不想江叔叔来救你了么?”

    江燕如鼻头一酸,轻轻摇了一下头。

    “我想爹爹来救我……但我也不知道爹在哪里。”

    她的话转得生硬,若是寻常人听了只怕会心中感到不快,觉得她有心隐瞒,不过白望舒并非这样的人。

    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再逼迫追问。

    “江姑娘别伤心,我会派人去留意的。”

    江燕如不说,他反而安慰起她,从袖袋里递出一块绢丝帕子,“江姑娘若是不想待在萧指挥使那里,我也会替你想办法。”

    白望舒虽然年纪轻轻官拜锦衣卫同知,前途无量。

    但说到底锦衣卫也还是隶属在萧恕手底下,要想同长官抢人,可没有说得那么容易。

    这些江燕如自是不知,所以她大为感动。

    年少时那几年的情谊能得到他如今如此鼎力相助,可见白望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哪像萧恕这只白眼狗,翻脸不认人!

    “望舒哥哥真好,说来惭愧,我第一眼都未认出你来,你却还一直都记得我。”

    想起在奴隶场时,江燕如还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陌生公子,压根没认出他是谁。

    “哦?”白望舒似乎也有些意外。

    江燕如接过那熏着淡香的帕子把不争气的眼泪尽数拭去,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捏着帕子,低声解释道:“就是,望舒哥哥长得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白望舒眸光一转,柔柔落在江燕如脸上,她脸上泪痕擦去,眼圈却还是红红的,仿佛胭脂晕在了眼眶上,看起来柔弱可怜。

    江燕如为了让自己的话使人信服,还仰起头,睁大眼睛,认真仔细地打量白望舒。

    她柔和的视线从他浓密修长的眉到含笑的眼睛,从笔挺的琼鼻到弯起的唇角。

    然后她摇了摇头。

    在蜀城的白望舒给人清隽疏朗的感觉,回到金陵城的白望舒却养出了一副贵气。

    这也许就是世代显贵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让江燕如一时都生出了陌生感。

    他不再是那个在雨中撑伞抱书,拾阶而过的白衣少年,而是金陵城里出行乘香车,餐食奇珍、夜寝华塌的白家嫡公子,身份地位上更是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江燕如又想叹气,可郁气才提到一半,却见白望舒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然后他伸出手指,细心帮她把头发丝里缠住的落叶取下,在两根玉白修长的指头间一片普普通通的叶,都变得像是一片昂贵的翡翠叶。

    他把那片翠绿的新叶随意丢在一旁,他轻轻叹了一声,温声道:“不过,江姑娘最好不要在外这般说了,多少会让我有些困扰。”

    江燕如并不懂,一派天真地问:“这是为何呀?”

    “你兴许还不知,我和废太子是表亲,有人还说过我们有些相似。”白望舒眉眼一弯,用他清润的嗓音耐心解释:“现如今白家还因这事困扰,还望江姑娘在外不要提起此事才好。”

    废太子虽已身死乱军之中,但是东宫的余波仍然震荡在金陵,新帝言不正名不顺,让很多老臣还心怀他想。

    废太子究竟死没死,他们谁也不清楚。

    只是萧恕在人群中振臂一呼,废太子自戕已亡,难辨真假。

    一些不死心的势力还在暗地里集结,希望能找寻机会,推翻野帝、重振朝纲。

    白望舒所在的白家深受其害,所以更加谨慎小心,不想再有半分牵连也是情有可原。

    江燕如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望舒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她怎么能因为一言两语给白望舒带来不便。

    再说了,女大有十八变呢,男大可能也会有变化呢,而且白望舒记得关于她的一切,又怎么会是另一人?

    “多谢江妹妹体谅。”白望舒朝她点头致谢。

    江燕如忙道‘本该如此’。

    隔着院墙和树林,远处响起了鼓声、铃音,就像沸腾的水,忽然掀起了一片喧哗。

    那个方向正是今日白府设宴的地方。

    这时一名小厮从月亮门疾步穿走来,对白望舒行了一礼。

    “公子,老太君刚刚在寻您,让您得空的时候去见齐大人。”

    “我知道了。”白望舒对他点头,又转头对江燕如道:“宴会想必已经开始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好。”江燕如应声。

    她自身难保,也帮不上冯敏儿,只能徒添乱。

    萧恕让她来见冯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情况,故意来敲打她的。

    江燕如心里很沉重。

    她虽然和冯敏儿并没有什么旧情,但好歹是一个地方的旧识,她如今遭了这么大的罪,短短时日里就疯得不认人了。

    让江燕如感到唇亡齿寒,自己的下场也未见得会比她好多少。

    冯敏儿留在白府还能得白望舒照应,活到见到家人的那一天。

    她的命还吊在那阴阳怪气的萧恕手掌心。

    江燕如愁容满面地往前走,因为靠近院墙的缘故还能听到从院子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金属锁链拖拽在地上的声响断断续续,是比较清脆的哗啦哗啦声,可见锁链并不沉重。

    江燕如步伐一顿,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即便冯敏儿疯了,可是被锁链束起来也未免太过可怜,她想同白望舒提一句,抬头却只见着那个带她来此的丫鬟还留在原地候着她,白望舒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公子有贵客要招待,姑娘还有事?”

    白府的丫鬟颇会察言观色,见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她的心思,便为白望舒失礼没等她的这件事做出合理解释。

    “……没事。”

    今日是白府老太君的寿辰,白望舒作为家中嫡子,必然繁忙,江燕如不好再三浪费他的时间,只好暂且不提,跟着丫鬟回到宴席上。

    萧恕不知去哪了,江燕如探头探脑地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也不敢独自离去,唯有等萧恕想起她。

    当然,若是把她彻底忘在脑后,那就是再好不过。

    来白府给老太君道贺的客人很多,人来人往,也有许多生面孔,江燕如坐在席上并会因为眼生而扎眼,只有几个浪荡子见她长得面善同她搭了几句话。

    不过江燕如都以家中大人管教甚严给回绝了。

    毕竟是人是狗,一眼可看不清楚。

    江燕如没有兴趣拿自己去试坑。

    她一边看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一边摸了瓜子糕点塞进嘴里。

    没有萧恕在身旁,听着小曲吃着糕,沉重的心情好了许多。

    萧恕正盘手立在翠竹掩映的小径深处,往宴会上连看了几眼,皱起眉头。

    “没意思。”他轻轻吐出三个字,百无聊赖地用竹叶搔了搔自己的下巴。

    在他身旁还有站个身穿劲服的年轻男子,衣服上的是云形暗纹,这是隶属于宣云卫的另一部分,是隐于人后、专司刺探情报的暗卫。

    “主上,有关冯敏儿的消息是否还要再查下去?”

    “没什么可查了,疯了就疯了,不是还有她么。”

    萧恕视线穿过交叠的竹林,远眺宴席上的热闹,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唇线扯得很长,弧度却弯得很小,像一片竹叶只稍微翘起了首尾两端。

    这个笑容出现在萧恕的脸上,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暗卫冬青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倒霉蛋。

    江燕如一无所知,还与桌对面的锦衣小公子攀谈上了。

    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趣事,众目睽睽之下,更是搬了凳子坐在一块,嗑起了瓜子。

    冬青瞥见萧恕冰凌凌的目光,脑壳突突直跳,忍不住提醒道:“主上,那位是忠国公家的小公爷……”

    忠国公可是皇后的外祖,还差点收萧恕当义子呢!

    “那又如何?”

    萧恕无所谓地回了一声,抬脚走出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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