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黯然失神的模样，让顾清羽觉得自己仿佛罪大恶极。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临行时，盛璟突然又提及明日是中秋佳节，
“盛京的中秋节，夜不闭市，举国欢庆，我尚未见过，清羽愿不愿意与我同行，看看这场热闹？”
顾清羽方才坚持拒绝了他的赠剑，眼下于情于理，她不好再回绝，只好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今日天气甚好，午后日光照的人身心舒畅。
盛璟哪怕走在村落边泥泞的小道，仍旧恍若仙人般出尘。
常意小心翼翼抱着剑，唯恐磕碰了。与他来时随随便便提溜着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知是不是由于剑没送出去，他明显感觉公子心情不大好。
盛璟眼前浮现的是顾清羽灵动的模样，见到心爱之物的欣喜激动，与她平日大不相同。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顾清羽也不过才十五岁罢了。
他不知道顾毅夫妻是怎么想的，为何把她养成……养成与官家小姐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肆意洒脱，武艺高强，决断果敢，偏偏偶尔又会流露出孩童般的直率。
盛璟抬头眯了眯眼睛，看着耀眼的太阳，如她。
进门就见柳昭懒散的坐在院里石桌旁，太阳晒的他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慵懒又无害。
“我已经把王胜安排进兵部了。”柳昭给自己倒了杯茶，转眼看见常意进来，顿时来了精神，“呦！这剑还没送出去呢？”
！！！
常意偷偷瞟了一眼，见公子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冷冷的。
“你只有这一句话要说？”盛璟语气淡淡道。
柳昭：“……”
怎么就开始赶人了？盛璟你是不是说不得？
“北境刘成的儿子，就是那个逃跑的小兔崽子，三日前在虞州发现了他的踪迹。”柳昭正色道，
“他恐怕会来京城。”
“他已经逃了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的运气了。”
五年前，刘成任北境太守，他是元贵妃的心腹，为了除掉他，盛璟伺机忍耐了两年。
中秋佳节，月明如镜，月光皎洁而明亮的洒在大地上，与盛京的灯火遥相呼应。
公子王孙，富贵人家与百姓平民，街巷小贩共赴这一场盛宴。
盛京今夜不闭城门，顾清羽同盛璟傍晚时自城南而入。
才行几步，就听见小贩此起彼伏的传菜声，迎客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刚巧一锅馄饨出锅，香气丝缕围成密网，迎面而来。
摊主是一对勤快的夫妻，做饭常年烟熏火燎，但二人衣着简朴整洁，桌子小凳厨具都擦拭的干干净净。
两人各点了一份馄饨。
是鸡丝馄饨，汤都弥漫着鸡汤的鲜美，馄饨皮薄的透明，如一层轻纱裹住内馅，咬开之后，汁水四溢。
不知混了什么菜蔬，馄饨鲜美不腻，别有一番风味。
但旁边座位的食客结账时抱怨道：“老板娘，你家馄饨虽说好吃，可比别家贵了小一半了。”
那老板娘麻利的收了钱，擦着桌子笑道：“我家馄饨好吃，若和别家一般价钱，客人不都来吃我家的？”
“时间久了，别人馄饨不好卖，定然对我家生怨恨，到时只怕我家也卖不久了！”
客人被老板娘这番话说的哑口无声，细想还觉得有道理，只好无奈感叹，“看来你家这馄饨是非贵不可了！老板娘好巧的嘴。”
馄饨摊的老板沉默寡言，馄饨是老板端上来的。
所以老板娘收拾完邻桌，一抬头冷不丁看见相貌出类拔萃的俩人，半响才回过神来。
不由夸赞道：“我卖馄饨十多年了，就没见过比公子和夫人更好看的，瞧着像是仙子下凡了。”
顾清羽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不再解释了，她已做好安排，预备明日便和盛璟聊一聊合作。
余光看了一眼对面，只见盛璟也没解释，只是灯火阑珊下，原本白皙的脸色渐渐染上了红霞。
中秋佳节，城东是最热闹不过的。
凡月光照耀之处，皆可拜月。
拜月台便搭建在城东，富贵人家往往在自家搭台拜月，但若家境贫寒或家里不便安置，也可来这拜月台瞧一瞧，拜一拜。
当月亮明晃晃的出现时，拜月仪式便开始了。
主持者皆为女子，沐浴更衣，祭品陈设就位，敬香敬酒。
顾清羽到时，刚巧进行到主祭把酒水洒在席前的地上。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环节，吟读祝词。
主祭悠扬清越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流动，仿佛水波拂过，驱逐忧愁，留下平静祥和。
焚烧祝词，行再拜月礼。
拜月多为女子，不求他人，只求自己，求貌似嫦娥，求一生圆满如满月。
“清羽何不拜月？”
她好像听见有人问，似乎隔着时间的长河传到耳边。三年前凉城的拜月仪式，也有人这样问她。
那时她怎么说？
“月无清羽所求。”
清羽求顾家安稳，凉城和平，将士无忧。
“清羽何不拜月？”
顾清羽也随着行了拜月礼。
拜月台左边便是一个灯笼铺子，依着灯笼精美程度不同，交钱可得五次机会，对诗或对对联，对出了，便可把灯笼带走，一人交一次钱，只能带走一个灯笼。
这个玩儿法颇为新颖，有自负才气的书生或姑娘，纷纷交钱对诗。
有个青衣书生，看了五盏灯笼，却都没对出。惹的同他一起逛中秋会的姑娘气的跺了跺脚，嫌丢人，离书生远了几步。
“你看那盏兔子灯，甚是可爱。”
顾清羽顺着盛璟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悬了一盏灯笼，兔身圆滚滚的，红眼睛，支楞着两只耳朵，憨态可掬。
“这个灯笼的诗怕是不好对。”顾清羽开玩笑道。
兔子灯笼不贵，但颇得姑娘家喜欢，已有几人铩羽而归了。
盛璟笑笑，颇有些自负道：“清羽稍等便是。”
说罢上前找摊主交了钱。
只片刻，摊主便取下兔子灯交给他。
明月高悬，挥洒着皎洁。灯火阑珊，盛璟提灯盈盈走来。
灯火与月光具失色，成为他的背景。
顾清羽提着兔子灯，两人继续往西行。
流通京城的河，载着盏盏明亮的荷花灯，漂浮而去，将河流映的如梦似幻。
河前专门辟出一大块空地，以供时下流行的秋月稷。
舞龙舞狮，活灵活现。
技人口里含着酒水，向外一喷，烈火熊熊，吓得围观的姑娘赶紧后退几步。
最盛大的是打铁花，漫天铁花，打成宏丽的画面，火舞银蛇，美的摄心夺魄。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