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羽小心翼翼、小心谨慎的叩上房门，带着心虚抬起头。
按原计划，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需在公主府待着，假意应酬便可。可顾清羽看盛璟应该是睡着了，自己悄悄跑出去探查。
虽然她倒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总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这是违背了他们共同决议的忐忑。
盛璟看着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本来只是略有些生气的心情，瞬间丢去了哇抓国。说到底，顾清羽这么冒险，也是为了收集证据，也是，为了他……
“现在知道心虚了？”盛璟放轻了声音，道，“过来坐！”
顾清羽磨磨蹭蹭挪过去，挨着床沿坐下。
“有没有受伤？”
“没有！”顾清羽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乖觉，试图小声辩解，“哪里那么容易受伤？”
“哦，那就好！”盛璟不自在的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你要想探查公主府，别再偷偷去了，我们一起吧。”
顾清羽惊喜的抬起头，“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你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帮我收集宣华公主的罪证吗？”
难道我是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吗？盛璟心里想着，有些躲闪的翻开被褥，“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
夜里很静，月光从窗棂之间倾泻进来，与夜明珠微弱的光交缠在一起。
顾清羽脸埋在被褥中，安安静静的睡着。
盛璟支起头，就着月光，偷了片刻的时光，静静打量着身边人。
顾清羽睫毛很长，但不是卷翘的那种，像是把小刷子，透着干净利落，像她的性格。鼻峰挺拔，顾清羽是杏眼，当她睁开眼时，不自觉会带上三分凌厉的气势。
可如今她睡容恬淡，嘴唇嫣红，莫名的乖巧无害。
盛璟翻过身，平躺着盯着床幔的顶部。
他第一次见到顾清羽，是在五岁那年，那时母后已经在和皇帝反目的边缘，可周家势大，宫中依旧无人敢怠慢他。
那日他偷偷溜出清宁宫，跑到御花园里玩耍，躲在树下听小宫女议论纷纷，说是驻守边关的顾毅大将军回朝了。
“真的？那咱长乐郡主也回来了？”
“回了回了！正往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去呢！”
“哎！那长乐郡主有没有带着小小姐呀！”
穿着粉衣的小宫女掩嘴笑着，“你是说刚出生就被顾将军上奏请赏的顾小姐？”
路过的小太监从一边凑过头来，“没带没带，小小姐被顾将军抱着去勤政殿了！顾小姐说要‘爹爹抱’，顾将军就把她抱去了。”
“顾小姐可真是命好！”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洒扫的小宫女酸溜溜道:“可见会投胎可真是要紧。”
盛璟穿着月白色小锦袍，阳光洒在绸面上泛着柔和的光。他趴在树后对着白嫩嫩的手指头，宫里人都说他是太子，是以后大盛朝最尊贵的人，羡慕他命好。
可如今他想看看这个传说中命也很好的顾小姐，她的爹娘也会经常吵架吗？
盛璟早慧，人小鬼大又熟悉宫里的路，没一会儿竟真的被他摸去了勤政殿。他从层层叠叠的帷幕后探出头来，果然见到高大威严的将军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灵动可爱。
她手里还握着一把轻巧的小木剑，时不时挥舞两下。
顾将军无所谓，倒是把旁边的官员大人们吓得退了两步，盛璟瞧着不由笑出了声。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反而只有这个两三岁大的小姑娘，她在顾将军怀里翻腾了一下，趴在父亲肩头，软软糯糯的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朝他瞧过来。
还笑嘻嘻的冲他挥舞着小木剑，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叫哥哥。
盛璟赶紧放下帷幕，小手拍在胸膛位置，做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也不晓得在怕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盛璟还是忍不住，又掀开帘子瞧了出去。
小姑娘还直愣愣盯着这个方向，看到盛璟，突然手舞足蹈兴奋起来，仿佛找到了捉迷藏的小伙伴。
小小的盛璟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呆呆露出笑容。
他放下帷幕偷偷跑出勤政殿，离开时听见不知谁说了句，“长大了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说的是在顾毅怀里作威作福的小姑娘。
起风了，窗外的树影摇曳。盛璟闭上眼睛，顾清羽没有长成嚣张跋扈的模样，反而比任何人都坚定勇敢。
次日，夜间。
月黑风高。
“阿玉，给！”黑衣小厮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布包，巴掌大小。
檀玉接在手里，握着。
小厮没走，站着也没说话，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厮嗫嚅了一下，“没……没有，阿玉，我没。”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不咱再等等？”
“我看着那来的三皇子，也不像能帮咱们的样子。”
檀玉放松了语气，掩饰住眼里的失望，低声安慰道:“没事儿，我自有分寸，万一失败了，都由我一人承担。”
“你回去，好好照顾家里。”
“好，那我回了，你小心。”小厮转身走了。
檀玉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眼神中多少带上了鄙夷。
“吱呀！”他推开房门，愣了一下，才缓步走进去，关上门。
梳妆台边的椅子被拉开，姿态随意的坐了一个女子，夜衣蒙面，胸前抱了一把剑。
檀玉不动声色的往门口退了几步，做出防备的姿态，“阁下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达成所愿。”
女子施施然站起身，直视着檀玉，“谭玉，葫芦镇谭家庄人，父母兄妹两年前突然失踪，而你一年半前化名为檀玉潜伏在公主府。”
檀玉站在门边鼓掌，“说得好！”
“既然你知道那么多，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自然是因为，不知道檀公子的诚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阁下不愿露面，还是请回吧。”檀玉判若无人的绕过去。
“可是你还耗得起吗？”顾清羽疑惑问道:“且不说宣华公主那边，你的同伙们怕是都快要忍不住生异心了吧？”
“你！”檀玉被戳中痛处。
“事实上，你没有选择。”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是合作，既然如此，确实坦诚一些比较好。”顾清羽说着，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事情就是这样，檀玉手里有宣华公主的罪证，而我们的卫队后日就能到达。”
顾清羽计算了一下，“我们只要再拖两日，等卫队一到，牵制住宣华公主，就可以动手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让流枫调集了洛邑附近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只是这支力量不能在明面儿上用。”盛璟小声道。
估计是被他们的“配合”迷惑住了，这两日宣华公主见盛璟应承下来不炸堤坝，满心放松之下，都没再派人来监听了。
原本他们已经放弃了搜集宣华公主的罪证，毕竟时间过于紧急，容易打草惊蛇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檀玉这样一个意外的惊喜。
“阿青已经从路叔手下调集了足够多的火药，足够这次使用。”
顾清羽已经困得有些迷迷糊糊了，好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盛璟小心翼翼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好。”
刚回完这句话，顾清羽就睡过去了。
盛璟哑然失笑，这几天真的累坏她了。白天要演戏应付宣华公主，晚上又要联络各方人员。
白鸽的羽翼划破黑夜，顾清羽取下纸条，目光炯炯有神，“终于到了！”
“今夜我们就走！”流空率卫队今夜便可抵达宣城。
“我已经派人通知檀玉，这次我们得带他一起走。”檀玉是重要的人证，据他自述，他的父母皆是被宣华公主手下的私兵捕去开采金矿，最后只在乱葬岗发现了两具遗体。
而谭家庄，除了少数几人外出，比较幸运之外，其余人都不知所踪。根据檀玉的猜测，或许他们尚有幸存的，仍被困在金矿内。
顾清羽和盛璟按照已经安排好的路线，很快出了宣华公主的府邸，与流空带领的卫队顺利会合。
流空久违的看到他们家公子也是情难自禁，尤其是公子还孤身冒险这么久。一时间流空充满了对公子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反思。
就在这时，公主府美突然出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
很快有侍卫来报，“三皇妃，是檀玉公子，他走至侧门突然说忘记带账册了。非要回去拿，属下拦不住……”
几乎是一瞬间，顾清羽就想明白了檀玉的目的。
他并不信任，或者说是不完全信任他们，檀玉担心他们不愿意与宣华公主彻底撕破脸。所以他要回去，让宣华公主知道，她的罪证尽数被盛璟他们掌握。
如此一来，宣华公主定然会全力应对他们，不死不休。
顾清羽没有时间犹豫，指了武功最高强的几名暗卫，“跟我去救人！”
说檀玉不信任他们也好，说他孤僻偏执也罢，总之，他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
所以，檀玉，她一定要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