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余音绕梁 >○—5—3
    清晨天还未大亮余声便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偏头去找蜡烛,桌台上除了残留的已变干的烛油什么也没有。窗帘隔着外面的光衬得屋子里昏昏暗暗,其其乖乖的趴在她床边还眯着眼。

    折叠床轻微动了下,梁叙也醒了。

    他的声音有着刚睡醒时低沉的蛊惑,余声将脑袋侧向他那边。梁叙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然后从桌台上摸过手表一看又放下。

    “时间还早。”他看向她,“再睡会儿。”

    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又用两只手使劲搓了搓脸。楼下的老太太这会儿早起了,还能听见扫门前的笤帚声。

    “你不睡了吗?”她缩在被窝里问。

    梁叙从床上下来踢踏上拖鞋,兜头将短袖脱了下来重新换了件黑色的。再去看余声时不禁笑了一下,女孩子将被子蒙着脸一动不动。

    两人在一起习惯了他也没再多顾忌。

    梁叙又扯过床尾的牛仔裤套了上去,他一面系皮带一面走在她床边停下。好大一会儿没有动静余声慢慢掀开被子,梁叙两手搭在皮带上正俯身看她。

    余声被吓了一跳,梁叙闷声笑了。

    大清早的世界安静极了,哪怕是一个呼吸都清楚可闻。余声在床上磨蹭了会儿也起来洗漱,两人收拾好太阳已经来到人间了。他们将猫放在房东那儿然后出去胡同外的小摊上吃了早饭,然后便去了火车站。

    北京到羊城的T719十一点半开。

    候车站里几乎挤满了人,推推搡搡连座位都找不着。梁叙单肩背着一个黑色包,一手拎着她的红色书包,一手拉着她往最里头走。

    余声瞧着这里各种各样的人。

    有拉着行李箱站在一边的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女,有抱着一岁不到的小孩哄来哄去的女人,有扯过泡沫袋随手往地上一搁就坐上去的老汉,有几个穿着红配黑的中年女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拉着她停在一根大柱子边。

    “累不累?”他问。

    余声摇头,从他手里拿过书包:“我来抱。”

    他们和这万千人流一样候车等待检票,像每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余声慢慢环视周围这些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望见有老汉抱着孙女在柜台边买那贵的要死的零食。

    梁叙正低头看着她。

    这个女孩子似乎对一切都充满新鲜和好奇,看起来柔柔弱弱温声细语却有着罕见的强大的力量。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力量,宁愿溺在其中永远没有醒来。

    人群在这时候轰动起来。

    “检票了。”她扯上他的袖子。

    梁叙从她的脸上将目光移到前方去看了一眼,已经有很多人将检票口围得严严实实就等着门一开往里冲了。两个人跟着人流走了进去,夏天的站台里风吹过来将汗水一扫而光。

    等找到位置坐下,余声长嘘了一口气。

    梁叙从他的黑色包里掏出了好几袋零食和矿泉水往她怀里一搁,接着将两个人的书包放在头顶的隔板上。余声抱着零食愣了一下,等他坐好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梁叙一面给她拆了一包一面说:“昨天买票的时候。”他将拆开的零食塞她怀里,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余声忍不住笑了。

    他们那边是四人座,对面是一对老年夫妻。一路上偶尔会说几句话,老头问梁叙你们去哪,他说羊城。老头说那是个好地方,然后看一眼余声对梁叙扬了扬下巴好似在说有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好福气。

    后来余声抱着零食睡着了。

    火车轰轰隆隆摩擦着铁轨,窗外的布景一瞬而过。一会儿是山是隧道一会儿是田野村庄,梁叙感受着她枕在肩膀上的温度和力度一时五味杂陈。

    她睡了很久才从梦里醒过来。

    几年前一个人从北京回小凉庄,那种感觉她至今难忘。余声从他肩膀上起开然后抬头,他也低下头看她。

    “不睡了?”梁叙低声问。

    这会儿已经临近傍晚,窗外的天际线附近已经有晚霞升起。车里有很多人都睡着了,对面的老太太和老头不在,像是去了洗手间,老头在外面等着。

    她摇摇头:“天都黑了。”

    “明天四点才到。”梁叙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白天坐在一起晚上给她找地方睡觉,“一会儿给你补个卧铺。”

    “那你呢?”

    “我一个大老爷们睡什么卧铺。”他笑了一下,“这么点距离没必要。”

    余声一听急了:“那我也不要。”

    “啧。”梁叙故意蹙起了眉头,低头去探她的脸。这姑娘犟起来还真够他喝一壶的,梁叙拉过她手,“听不听话?”

    余声瞪他:“要睡你睡。”

    最后他还是没有拧过她,就连回来的老太太都笑了,说这对年轻人真是有意思。那个七月初二的夜晚他们是在火车上度过的,余声拗着性子跟他吃了两碗泡面,看了几个小时漆黑望不到底的夜景。

    车厢里安安静静弥漫着路途该有的气氛。

    有人下了车座位空了,中年男人这才伸长了腿往上一躺。抱着娃的年轻妇女靠着窗户闭上眼睛睡得也不安稳,还有人打起了呼噜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

    余声睡得很熟,总听见有人叫她。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很多座位都空了,一些人把走廊堵得满满的排着队下车。外头还黑着只有车站的灯光,有一个很大的牌子上写着羊城。

    “到了吗?”她声音软极了。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还有些不清明,直直的望着前头不知在看哪里。梁叙已经从隔板上拿好行李,弯下腰和她对视。

    梁叙轻声:“到了。”

    他们一走出羊城车站,一种熟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出站口外的街道上全是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小摊,在这个凌晨四点十分的黑夜里尤其温暖。

    门口全是跑各乡镇的黑车。

    梁叙带她上了其中一辆面包车,等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司机凑够了人数才开车,车子一开余声又枕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从窗户里看着外面的大路小路。

    他曾经多么肆无忌惮的在这条路上开车狂奔,现在也只能是沉默的回来走一趟。梁叙忽然明白了谭家明让他们出来走一走的缘故了,或许在重新开始前人得先找回一些东西,比如曾经热血过的日子还有那些日子里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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