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吃晚饭的时候甘十二和甘十一还拿着甘二买回来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睡到半夜甘十二就准时开嚎,喊着黑,黑,我害怕。

    喊十二,喊爹娘,喊阿翁阿婆,还要喊哥哥。

    唐钱儿晚上睡觉都没吹灯,把甘十二搂在怀里慢慢的哄,娘在这,亮着呢,不黑不黑,十二不怕。

    甘二这才明白为什么晚上不吹灯,他看着唐钱儿边哄边掉泪,就说给我抱着,我抱他到外面走一走。

    正好甘十二哭的头发根都湿了,唐钱儿让他抱着,她去找帕子来擦汗。

    甘十二的哭声一起,甘屠户房里的灯也亮了,刘三娘披着褂子过来问要什么。

    “哭一阵就不哭了,娘去睡吧。”甘二说。

    “哪那么容易,这是魇着了。”刘三娘摸摸甘十二的脸说,“这次真的遭大罪了。”

    “睡前喝了安神汤的,怎么没用啊。”刘三娘担忧的说。

    “没事,他知道有人哄着就不哭了。”甘二说,“你学学你十一姐姐,她跟你一样,她都不哭。”

    “你不知道就别说。”唐钱儿拿帕子过来,夜风有点凉,她又找了个褂子给甘十二裹上,“十一也哭呢,只是不出声,你自己听,你听大哥大嫂是不是醒着?”

    甘二看那边亮着灯的厢房,也有人影走动。

    “是不是抱回城里去比较好?”唐钱儿说,“也许回城里就想不到这里的事了。”

    “也是个法子,明日你们就都回去。”刘三娘说,“顺便去鸣山寺求个平安符挂上。”

    “慈济寺的符会不会灵验些?”甘二问,慈济寺是府城的大寺,香众极多。

    “先去鸣山寺,要是不灵,再去慈济寺。”刘三娘说。

    甘十二依旧是哭闹了半宿,后半夜不扯着嗓子喊害怕,就是断断续续的哭,甘二一夜没睡,就是甘十二睡着了他也没睡着,起来帮着甘屠户做些杂活。

    甘自在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美美吃早饭时,甘二问他昨夜做什么梦了,他就歪头,“我没做梦啊?”

    “怎么没做梦,你又哭又闹了的,你还醒来了。”甘二说。

    “我没有醒啊,也没有哭。”甘自在说。

    “你别问他。”唐钱儿说,“他不知道是好事。”

    “这是好事吗?”甘二问,他不明白。但是显然甘自在是不放在心里了,白天里该吃吃该玩玩,没事人一样。

    下午回到城里,甘二还感叹,这修的好房子,他还没正经睡几日,想着晚上好好休息,半夜里甘十二准时开嚎。

    甘二按下唐钱儿,“你别起了,他也哭你也哭,看着怪可怜的,我抱他去吧。”

    甘二抱着甘十二到院子里晃悠,“你个臭小子,这么折腾人,白天醒了还不认账。”

    城里比村里的房子大多了,但是刘三娘还是很快就过来,看着甘二哄着哭闹的甘十二,她什么都没说,就在边上坐着看着。

    “我哄他就是,娘去睡吧。”甘二说。

    “我怎么能睡着。”刘三娘疲惫的说,“都是我的错,才让他们姐弟两受这么大苦。”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姓郑的,教女无方,生的小黑心肝。”甘二说,“我可没怪你,大哥大嫂肯定也不怪你。”

    这是你们怪不怪的事吗?刘三娘看他一眼。

    没人怪她,是她自己怪自己。

    天亮后刘三娘就出去了,半上午才回来,她也没说自己去干什么,正常人一样。

    到傍晚甘明理收菜回来啧啧称奇说,“马婆子拖了一筐公鸡,绕着郑同秋家杀鸡,剁鸡,那血啊鸡毛到处都是,现在都没人敢往那边走。”

    “说在驱邪呢。”

    邹小戏一听没来由的就觉得应该是自家婆婆的主意,这马婆子是出了名的邪性,会跳大神,神神叨叨的。

    “我让她只管杀,哪一日十二不夜哭了就停下。”刘三娘一脸平静的说,“求神拜佛没用,那就是见点血。”

    刘三娘说的轻巧,郑同秋家里都快要疯了,家门口来这么一个疯婆子,绕着你的屋杀鸡,这谁见了心不慌,郑娘子本想拿着刀出去赶人,但是马婆子阴恻恻的看着她,说你家邪神附体,我驱邪是为了你好,不然你家迟早要有大祸,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这一眼让郑娘子吓住,刀掉了都没管跑回去把大门紧闭。

    夏日天热,用不了两个时辰这屋子周围就臭不可闻,郑同秋去找里正去找族老,甚至去找了周家的族老,话说的可怜,想请他出面调停他和甘家的恩怨。

    “他心疼孩子,我家杏儿也还只是个孩子。”郑同秋说,“不然把我扔到那山洞里,我在那里面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他能消气。”

    “他在村里弄这么邪性的东西,不是只影响我一个啊,村里其他人见了也害怕。”

    周七爷应下了,他媳妇就出来抱怨说,“你淌这趟浑水作甚?甘家的孩子受了惊吓,夜哭不止,人家里想办法也是为了孩子,你去说你怎么好说?哭的不是你家孩子。”

    “不管对错,郑是村里的老姓,甘家是外来人,难道让他一个外来人压到老姓上?”周七爷说,“若是旁姓也都有样学样,我们这些老姓的面子往哪搁?”

    这事虽说是两家的私事,但是闹的这么大,是不能善了了,郑家族老催里正开祠堂三姓合议此事,他其实不太情愿,这事是郑同秋家做错了,难道还要三家联合起来对付甘家。

    甘家本就是飞来横祸,还不许人家有脾气了。

    但是村里三姓盘杂,许多事也不是他是里正就说了算,开祠堂是要通知周朗,周朗不关心两家官司,听说祠堂后面有个山洞,倒是来了兴趣,说到时候会回村看看,看看这个山洞。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杀鸡有用,当天晚上甘十二的动静就小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哭,然后邹小戏说甘十一晚上没有流眼泪了。

    刘三娘决定让马婆子明日再去杀一天鸡。

    甘屠户说杀一天就够了,他其实也是知道刘三娘心里难过,想要发泄怨气,按他的想法,此举太过,容易引起他人的不满。

    他们在枫树村还是属于人微言轻的,凡事要讲究策略,不能硬碰硬。

    “可是现在有效果。”刘三娘说。她本是想出口恶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有用。

    “那马婆子肯定有不杀鸡以外其他的法子。”甘屠户说,“不要弄的那么血腥可怕,其余她要烧香也好,跳大神也好,都可以的。”

    刘三娘去跟马婆子说,马婆子第二日就起了香炉,然后穿上道褂,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浮尘,围着郑同秋房子转圈跳大神。

    昨日的鸡血鸡毛都被收拾干净,今日不杀鸡,就有其他人来看热闹,等马婆子歇息的时候就问,“你这样跳真的有用啊?”

    “当然有用。”马婆子说,“甘家小娃昨夜就没有哭闹了。”

    “你这驱邪,难道说郑杏儿是邪神附身才做了那样的事?”有人问。

    “这不好说。”马婆子摇头,要是郑同秋给她钱她倒是能说几句好话,但是没给钱,那就另说,“这人心和鬼神,说不上哪个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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