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齐老板又接了一个布喜雨的生意。
所谓布喜雨,还要从浔州人好水说起。
水术正统青玄门镇守凌溪、毗邻浔州,作为水术之乡的浔州人也是十分好水。自祖辈以来便以雨为祥兆,若是婚娶生子之时正逢下雨,那便是万事顺遂的吉利兆头。
后来,不知最开始是哪户人家在儿子取妻之日请了御水师来布雨,这布喜雨之事便渐而流行开来。久而久之,变成了显贵富有人家办喜事必行的时髦仪式。
仪式结束时,由御水之人施用引水术将众人衣衫上的雨水引走,新人和宾客也不至因淋雨而得了风寒。
这日布喜雨,施照也带着齐无虞同去。他帮不上什么忙,便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一台大红花轿落在了大商户宅院的门口,两个婆子掀开轿帘,扶出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新娘子娉娉婷婷走出来,新郎官儿也从高头大马上跃下。
街上熙熙攘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是为了淋淋喜雨,沾上点喜气。
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雨至!”
只见几朵水云从徐家院中的莲池升入空中,而御水之人便是早在院内的齐巧心和施步闲。
做喜雨重在营造氛围,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御水师所为,但御水之人要在院中不起眼之处,躲开众人视线。
几朵水云越升越高,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后,便有雨滴映着阳光噼啪落下。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伸出手来接雨,还发出欢快地惊叹声。
林湘微也来看热闹,她在人群中略施水术,那本来噼啪落下的雨点在新娘周身,竟变成了柔丝细雨。
做喜雨不需要太久,走个过场、撑撑主家面子便可以了。因此待那空中细雨落完,这仪式就算过了。
这时又有人高喊“喜雨迎佳偶,富贵家兴昌!”
一对新人缓缓沿台阶走入宅院内,众宾客也随后而入。
齐巧心、施步闲和灵水铺其他伙计在院内施用引水术,将众人身上雨水化作细流引于土中。待宾客走入厅堂内,身上衣衫已是干爽舒适了。
施照这些日子已学会了引水术,虽不熟练,也能将自己身上所淋雨水御离。
齐无虞不满四岁,却早已会了引水术,小手一挥,衣服上的水就滴滴答答抖落到地上了。
过了一会儿,施步闲从施家侧门出来,在人群中找到了施照、林湘微和齐无虞。
“好玩儿吧?”施步闲对施照说。
“好玩儿!齐老板呢?”施照问。
“与管家商量宴席后的喜雨。”施步闲回答,“你们先回去,晚些再来瞧热闹。”
几人正欢声笑语,只听背后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庸俗不堪!”
几人扭头望去,发现说此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色衣衫的俏丽年轻女子。她两手交叉于胸前,满脸不屑。
施照一眼便认出那是陆飞澜。
施照没有理她贬低之语,只继续与施步闲说话,“步闲哥,你们明日还要去刘庄收鱼蟹,今天吃顿好的吧。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们做?”
谁知陆飞澜竟走近,瞪着施照说道,“亵渎水术于此等烂俗之事,实为水术败类!”
陆飞澜哼了一声,仰着头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施照,“水术乃清正之术,想是你这挂个破烂葫芦的难以理解!”
“陆大小姐,你主动挑衅,又清正到哪里去了。”施照说道。
“哼,知道我姓陆?”陆飞澜说道,“那你便知我龙鳞潭上游清流、高洁雅正,与你等粗鄙之人自是云泥之别!”
林湘微不认得陆飞澜,只觉得这女子故意出言辱人。
林湘微便也开口,“水术为天下之术,何以分得贵贱。你此般见识,难道龙鳞潭清雅皆为虚名?”
施照听到林湘微此语,甚为惊讶。林湘微素来温雅谦和,不喜口舌之争,想不到一旦开口竟直击要害。
陆飞澜恼羞成怒。她嘴角一撇,忽地双手挥动。
霎时间,施照和林湘微腰间所挂葫芦的盖子便飞到空中。这二人还不及反应,那葫芦中的水已由陆飞澜操控,变成两道水鞭,倾斜空中便要向二人身上击去。
林湘微立即挥臂迎击,隔空御水。那两道水鞭便立即没了形状,散落开来哗啦几声落在地面上。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小团水啪的甩到陆飞澜身上,不偏不倚,正好将她胸前衣服打湿。
陆飞澜未及躲闪,“哎呀”的一声喊了出来。她见胸前衣服被打湿,气得直跳脚。
陆飞澜气急败坏地循迹看去,发现一个矮身小娃脖子上挂着葫芦,此刻正得意地看着她。
“粗鄙人家的小孩儿也是这般无耻!”陆飞澜呵斥道。
她手掌在自己胸前一拂,水渍便被引出,在空中凝成小水丸,悬于她的掌心之中。她猛地手指一弹,将那一小团水击向齐无虞,力道十足。
施步闲飞身而至,用身体挡在齐无虞身前,那水丸便打在施步闲右臂上。
施步闲没想到这小水丸力道这么大,“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你这小姑娘长得也算漂亮,怎得出手如此狠辣!”施步闲站稳说道。
“漂亮也是你叫的!?”陆飞澜说着,手腕一挥,又将施步闲所佩葫芦中的水悉数引出。那团水由陆飞澜双手抚弄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力量静待发出。
陆飞澜调运清灵,那小团水从内致外颤动蓄力。力道蓄足之时,陆飞澜手腕一甩,那团水便化身一条小水龙,呼啸着袭出。
“水龙啸?!”林湘微叹着,拉开施照,躲开一袭。
施步闲转身蹲下,护住身后的齐无虞,肩头被那小水龙击打着啃咬了一番。
好在陆飞澜年纪尚青,且手边可御之水实在太少,她所御出的水龙啸只有一成不到的威力。施步闲也只是被击得踉跄跪地,并未伤到齐无虞。
陆飞澜满脸得意,还不肯罢休。她将那小水龙召回,又于两掌之间运灵蓄力。
施步闲见她要再来,回身站起,几步跃到陆飞澜面前。他跃中从怀中掏出一把散粉,甩撒入陆飞澜胸前那小团水上。
陆飞澜只觉情势不妙,起身要躲。
施步闲虽是水术不及陆飞澜,但反应却是极快的。他两只手夹着陆飞澜的胳膊肘往中间一推,那团混着散粉的水便混着散粉沾溅到陆飞澜手、脸、肩、发等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