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掌柜急匆匆赶来，身上的衣服歪七扭八，显然是刚刚起床。
鸭掌柜神色焦灼，对护卫求情道：“军大鸭，我是神奇搓澡城的鸭掌柜，我敢担保，此事并非呆呆所为，她就是个傻鸭子，脑袋被驴踢过，数铜板都数不明白，又这么瘦小，哪里来的脑子杀死肥壮的鸭大师？还请军大鸭网开一面！”
他卑微地屈着身子，悄悄向军大鸭递银子，不料被军大鸭一翅膀拍在地上。
“你当我是什么鸭？这是杀鸭重罪！想翻案，去衙门说去！”
鸭掌柜心知此事已无周旋的余地，满脸眼泪看着呆呆。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鸭子，小鸭子又是个连话都听不懂，说也说不明白的笨蛋，这可如何是好？
“孩子，你到了衙门，一定要说清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听清楚鸭府尹问的什么，好好回答，叔叔会给你请最好的鸭辩士。”
“掌柜，呆呆没有……”呆呆声音低低的，哥鸭走了，师父也走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鸭掌柜怕的就是她这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事件中，他追在军大鸭身后，裤子都快掉了，大声喊着：“呆呆，听清楚了再答，听不懂就多问几遍，切不可模棱两可！”
呆呆入了大牢。
她被一脚踢进牢房中，背后传来重重的锁链的声音，门被锁住了。
她抓着牢门上的木头，惊恐地看着鸭役，“这是哪里？放我出去！”
鸭役满脸横肉，厉声道：“这里容不得你撒野，到了堂上，自然有你声冤的时候！”
他丢下一盆臭烘烘的饲料，“这是早饭，别饿死了，过了午时府尹自会提审你。”
呆呆摇着头，不该是这样的，她今天应该一起跟师父吃香喷喷的大包子，师父会穿新衣盖新被，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早知道师父也要走，她应该昨天就送给他的。
呆呆颓然而坐，是谁带走了师父呢？
师父一向和蔼，待鸭极好，是谁？
她坐在原地，视线在窄小阴暗的牢房转了一圈，看着布满蜘蛛网的墙壁，怔怔出神。
对面牢房的公鸭看着好笑，“哟，快来看啊，这里来了一只了不起的小鸭子啊，小小年纪就能进死牢，来，跟大爷说说，你犯的是什么事？”
隔壁几个牢房的鸭子闻言，也恹恹地睁开了眼，阴森森地盯着呆呆。
这里关押的无不是穷凶恶极的鸭，有的来了几天就被拉出去砍了，剩下的则要在这里关上一生，精神早就不正常了。
他们的羽毛黑得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唯独那一双双眼睛，怨恨、嗜血、疯狂。
呆呆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土墙。
她最近频繁接触生死，对“死”字敏感至极，他们说这里是“死牢”？
那她是不是也要走了？
如果她也能去哥鸭口中的远方，她是否能再见哥鸭和师父？
她大着胆子问对面的鸭子：“大伯，这里死的鸭子，会去哪里？”
鸭子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下来，“去哪？？死了就是死了，鸭头落地，草席一卷，黄土一埋，还能去哪里？”
“埋了……”呆呆自言自语，“那不是像花花草草一样……”
他恶从胆中生，一定要打碎她的美梦，让她好好痛上一番，“小鸭仔，鸭死了，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你等下就会死了，怕不怕？”
呆呆缓缓抬起头，心里有一种被火灼烧的疼痛，她后知后觉，原来这就是“死亡”。
哥鸭消失了，师父也消失了，而她自己，也即将消失，她再也见不到哥鸭和师父，也见不到清时和鸭掌柜了。
那些她爱的、爱她的，都将离她远去。
牢房内开着的一道小口，传来一声令鸭毛骨悚然的狐鸣，声音尖利，割着她的耳朵。
她莫名觉得这叫声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还伴随着人类的哭喊声。
公鸭见她脸色一会一变，心中畅快不已，继续刺激她，“你没多少时间了，不若跟我们说说，权当解闷了，你犯了什么事？”
呆呆想起军大鸭的话，麻木地重复着，“他们说，杀师之罪。”
哦？公鸭起了兴趣，杀师啊，这后面必定隐藏着深仇大恨，“那你师父是谁？”
“鸭、鸭大师……”师父昨天还在对她笑，他们还约好了要去人间闯荡。
公鸭笑意一敛，“鸭大师是鸭国最有名的搓澡鸭，你是他的徒弟？你可知道你的师兄牛气鸭？我便是被他构陷，才进了这里。我看你呆呆傻傻的，别不是也被牛气鸭诬陷进来的吧？”
旁边一只鸭站了起来，步履蹒跚，“我也是牛气鸭所害！只因我质疑他的搓澡技术，他就污蔑我虐妻，我身为堂堂公鸭，与妻举案齐眉，他却命鸭打伤了我的妻，最后还陷害到了我的鸭头上！”
此话一出，另外几只鸭子也说是被牛气鸭所害。
公鸭轻哧，“谁让咱们没本事呢，被害至此也毫无反击之力！小鸭子，你到底有没有杀害鸭大师？”
呆呆噌的站了起来，极力反驳，“我没有！”
公鸭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里的鸭没有能与牛气鸭对抗的，只怪这小鸭子倒霉，惹了牛气鸭。
没有？没有又如何，官府那头早就得了牛气鸭的好处，牛气鸭只翅遮天，他尽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眼睛动了动，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痛恨，“小鸭子，我们都是被他害了，你来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咱们一起帮你出主意，你若是能洗冤，出去了可别放过他……”
“师父，让我赢比赛，第二天，守卫说，死了！”
呆呆说话颠三倒四，听得他脑仁疼，他一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话，“给我重新说！”
呆呆不得不重头再说，这次多了许多细节，却仍是让鸭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公鸭气急了，对着呆呆的方向扑了过来，张着恶臭大口，“你再丢三落四的，我就吃了你！”
呆呆被吓得缩了缩鸭脖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日的细枝末节，说话磕磕巴巴的，生怕又落下什么，“师父，要我在搓澡大赛打败牛气鸭，给师父报仇。师父说，我技术早已超过牛气鸭，牛气鸭这次一定会输，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