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铭之的意识逐渐清明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物件,便是床帐上娇粉色的小团花。

    他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屋顶,脑中一片混沌。

    这是……哪里?

    “呀,小姐醒了。”

    木香端着一碗甜汤,拨开帷帐时正好对上床上人的眼睛。

    “小姐醒了?!”

    这一声惊喜的叫声来自床沿。

    因自己摔倒害得小姐受伤,枳香心中愧疚,趴在芸京墨的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守着,方才哭累了才伏在床边睡下去。

    “小姐!您还疼吗?都是我不好,我——唔。”

    枳香话还没说完,便被木香敲了敲脑袋。

    “别吵吵了,让小姐安生休息。”

    木香递过甜汤。

    祁铭之抬头看了看,并没有伸手接。

    此刻的一切犹如梦境。

    可他刚刚才醒来,不应当出现幻觉才对。

    又见枳香还在地上,深秋天冷,容易坏了身子,便想让她先起来。

    但眼下的场景实在诡异,祁铭之犹豫片刻,才试探着开口。

    “枳香……姑娘?”

    枳香惊愕抬头,两颗眼泪夸张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小姐,您不要枳香了吗……”

    木香也有几分犹疑,放下碗打算伸手试一试小姐的体温。

    祁铭之侧过头去,并没有让她碰到自己。

    “小姐?”木香关切道。

    祁铭之抓住身前的被子,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颤抖。

    “小姐,您是冷吗?”木香正说着,便要去拿外衫。

    “抱歉。”祁铭之压住声线,终于道,“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枳香看着她。

    木香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拍了拍枳香的肩膀:“走吧。”

    待二人合上了卧室的门,祁铭之才终于抬起头,四下打量。

    说话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声音,身量都有不小的变化。

    眼下这个地方绝对不是鹤归楼的客房。

    而这两个称他为“小姐”的丫鬟,祁铭之认识。

    这里,是芸小姐的闺房。

    随着这个认知的逐渐清晰,祁铭之愣住许久许久。

    半晌,他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逼着自己忽视掉身体上的变化,打算下床走几步。

    他现在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撑住身体起床,可是双腿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早已麻了。

    强站起来的结果,便是咚地一声,又摔坐在了地上。

    “小姐!”

    门重新被打开,枳香和木香急忙过来,扶起祁铭之坐下。

    “无事,腿麻了。”

    祁铭之试着说话时忽略掉自己声音的变化。

    听“小姐”这样说,枳香立刻蹲下去想为他捏捏脚。

    祁铭之愣了一下,旋即缩回了双腿。

    这时,木香终于察觉到今日的小姐与以往的不一样,不禁抬头道:“小姐,您怎么了?”

    怎么了?

    祁铭之自己心中也早已是疑窦丛生。

    他现在,是变成了芸小姐?

    可如果他现在变成了芸京墨,那么真正的芸京墨又去了哪里?

    他自己的身体现在又在哪里?

    这个地方,还在栗乡吗?抑或是淮安府的某一处?

    窗外晨光熹微,秋色正好。

    祁铭之满腹疑惑,却只道:“没事,给我把衣服拿来,我想出去走一走。”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另一边的鹤归楼。

    芸京墨一脸懵,看着顾珏递给她的写满了药名的纸,顿时压力山大。

    快穿可以,但是好歹把原主的记忆给她吧!

    昨晚还在想,难道是上天垂怜,听见了她的心声,便立马让她来当主角了?

    可是折腾了半天,怎么,竟还在栗乡的剧情里没出去?

    更要命的是,她也不是祁铭之,没有那双回春妙手啊!

    芸京墨无语凝噎,此刻只能任由顾珏摆布,跟着他来到了药田,点收完了一批药材又接着要去和药商谈收购的事情。

    顾珏握着半截碳在纸上标记。

    芸京墨站在一旁,看着他把纸上的药材一个个地圈起来,点到最后,忽然开口叫住了一个路过的药农。

    “诶,这个霜桑叶啊,我看着正应该是采收的时候啊,今年要……”

    两人说着说着,还没等芸京墨问一句,竟就要走远了。

    走了老远,顾珏终于隔着老远回头招呼了她一句:“铭之啊,你自己先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回来啊!”

    然后转头就跟着药农跑没影了。

    芸京墨看着他走远,自己先回了草堂里坐下。

    回春堂的药田,雇着药农种植。

    除了人工栽培的药材之外,药农还负责野生药材的采收。

    而这里设置的的草堂,可供药农休息歇脚。

    草堂里没有茶水,芸京墨只能解下腰间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祁铭之除了为病人诊病,还要下药田来甄选药材,真是辛苦。

    然而眼下,要这么辛苦的是自己了。

    一想到今早刚到的时候,顾珏掏出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举到她眼前说:“你看这个云纹,正好五瓣,生长得这么均匀,多好看啊。”

    芸京墨就冷汗直冒。

    她真的欣赏不来啊!

    把脉诊病,遴选药材,还要解决一场即将到来的时疫,这真的不是她能做到的啊!

    她废物一个,怎么会拿到这样的快穿剧本?

    “不容易啊。”她叹息一声。

    如果可以,她希望做回那个要抱主角大腿的知府小姐。

    “亲身下田,面朝黄土还要背朝天,自然是不容易。”

    一人轻笑,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不紧不慢接过了话。

    芸京墨跳起来:“谁!”

    她猛地回头,那人却闲庭信步,缓缓走到了草堂正前方。

    只见来人一身织锦长袍,领口袖口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身形笔直,腰封板正,手里握着一柄竹扇,扇尾还坠了一颗小巧的碧玉珠子。

    他微微勾唇,表情倒像是有些讽刺:“一别数年,我倒是不知,你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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