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两人通力完成的药方放在一边,芸志行道:“此番真是劳烦祁大夫了。”

    “在下举手之劳,大人言重了。”

    芸京墨没忘了遵照祁铭之的礼数行礼。

    “眼下鹤归楼出事,祁大夫还没有住处吧?正好芸家老宅还有几间客房,若是不嫌弃,祁大夫和顾药师可以去小住几日,如何?”

    “啊……”

    两人同时一脸茫然地抬头。

    “会不会太麻烦……”

    “诶,祁大夫悬壶济世,怎好因着这案子风餐露宿,这也算是我一点心意。”芸志行截了话,转而对女儿招呼道,“墨儿,正好现在爹爹要忙了,你带着祁大夫他们先去老宅看看。”

    祁铭之:……

    所以现在怎么办?

    祁铭之以一个询问的眼神看向芸京墨,芸京墨无奈耸耸肩。

    “走吧。”

    几个年轻人离开后,鹤归楼里查找线索的衙役也下来了。

    芸志行揉了揉眉心,接过了底下人递过来的字迹对比。

    那童谣算是唯一的物证。

    黄润是长明军旧部不错,但他写不出这样的字,为他写这张童谣的人必然与此案有所关联。

    芸志行一张张看过去,药材名目清晰,字迹干净利落,运笔力度与那童谣别无二致。

    侧头看去,一旁刚开的药方墨迹未干。

    ——与手中这一沓的字迹全然不同。

    “可能我爹就是爱才心切,毕竟你也医治过淮安城那么多人,你……不要想太多啊。”

    芸京墨和祁铭之走在后面,她悄声道。

    而走在前面的那位顾药师。

    自听到有落脚的地方,不用去草堂里打地铺了,当即目光敬佩地给芸京墨竖了个大拇指,又冲祁铭之点了点头,撒丫子跑上前去了。

    祁铭之道:“不会,如此安排很好,不然反而是委屈了芸姑娘你。”

    “那倒没有,我不挑住处的。”芸京墨笑道。

    一路上聊着天,很快便到了芸家老宅。

    现在两人身体互换,祁铭之倒也是个能人,竟已经摸清了芸家的人口关系。

    并且这时候很自觉地去找了芸家婶婶,几句话说清楚来意。

    婶婶这就忙着去帮忙整理客房去了。

    芸家虽然伺候的人不多,但干活都是麻利的。客房并未有灰尘,只铺上几床被子便可以住人。

    祁铭之趁着人少,示意了一下芸京墨:

    “估摸着这几天云生公子心情都不会好,你和顾珏……”

    芸京墨说:“我明白的。”

    先前在鹤归楼阻止那说书人的时候,薄云生曾经拜托过祁铭之和顾珏,若是有什么情况,请他们两个帮帮黄百户。

    可是谁知第二面的时候,黄百户竟就遇害了,还偏偏同样在鹤归楼。

    虽然这件事外人看来确实和祁铭之顾珏没什么关系,但祁铭之自己明白各中缘由,故此提醒一句。

    “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又要芸姑娘受累。”

    芸京墨本想说没关系,但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哎,祁大夫一直这样说的话,那要不待到此事结束,请我吃饭?”

    祁铭之抬头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

    芸京墨也笑,刚想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一人声音。

    “祁大夫!”

    两人抬头,只见薄云生已经正走向这边了。

    这下换芸京墨愣了。

    薄云生的眼睛明显还有些红,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躬身行了一个士礼,低声道:“祁大夫,我有些事想问你……”

    “云生……哥哥,这事和祁大夫没有关系。”

    祁铭之伸手拦了一下,但无济于事。

    芸京墨看着薄云生那双泛红的眼睛,心底忽然有一种名为罪恶的情绪生长起来。

    那些她并未放在心上的名字,都是别人的感情节点,是活生生的生命。

    心底忽然有一颗种子破土了。

    她穿书至此,终于完完全全地体味到了来自此间的真实感。

    之前想护住芸家,想让大家都活着,可心里却并未与这个书中世界共情同理,内心深处多是淡淡的麻木,毫无深入骨髓的感情如根般向下生长。

    现在,忽如参悟缘法一般,从虚无入红尘,一瞬填了一身的七情六欲。

    她有了与他们同样的情绪。

    她确实属于这里。

    芸京墨站定,向他同样回一礼,声音微哑:“云生兄弟,有话,我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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