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张三台和李八座风尘仆仆地进门,撕心裂肺地喊道:“小师叔!快救救我们!”
楚含章沉浸在教徒弟画阵法的乐趣中,头也不抬:“大清早的寻我何事?三台八座,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修仙之人不管所遇何事,都要心平气和,如此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张三台:“我与八座偷了智灵丹炉在天极石旁的山洞中炼药,不慎炸炉了,可是丹炉碎裂,炉火却不灭,怎么办啊小师叔!”
楚含章闻言,惊得花容失色:“什么?!”
她给姬崖扔下一句“十七,你乖乖在沧浪峰呆着,师父去去便回”便抡起神女剑,一溜烟往天极石方向御剑而去,踩上剑身的时候还给绊了一下。
张三台与李八座怔在原地,二人脸上皆是乌漆抹黑,身上的衣服被烧穿了好几个窟窿,破破烂烂,头上顶着两个蓬松的爆炸头,还在幽幽地冒着黑烟。
他们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御剑,只得边狂奔边对着渐渐消失在白雾中的碧色背影喊道:“师叔!说好的心平气和呢?天人合一呢?等等我们呀!”
一直到日落时分,姬崖才等到他的师尊回来。
楚含章甫一进门坐下,手里便多了一杯小徒儿递来的暖茶,不凉不烫,煮茶之人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让她不论何时回来都能喝上温度刚好的茶。
“派中同门从前也时常炼药炸炉,师尊一向都置之不理,为何此次如此紧张?”
楚含章将暖茶一口干了,姬崖又为他添了一杯,她捧着第二杯暖茶道:“此次不同于往常,三台八座他们两这次竟偷偷在天极石旁炼药炸炉,用的还是威力巨大的智灵丹炉,为师从前专门教过你的,智灵丹炉,乃上品丹炉中的极品。”
姬崖:“弟子记得,智灵丹炉,如有灵智,丹药不成,则灵火不灭。”
楚含章:“这两熊孩子不知轻重,炸炉了不敢告诉他们师父,只敢就近来找我,若是上品灵火蔓延至天极石,将天极石炼化了,那天虞派的阵法便全毁了。”
姬崖:“竟有如此严重?”
楚含章:“有,非常严重。来,上午我们讲到阵眼,现在正好接着讲。”
姬崖:“师尊今日定是累了,不如今日先休息,改日再讲?”
楚含章:“为师不累,我今天去把火势控制住之后,就叫了一帮师兄师姐过来处理,火势他们灭的,为师没废什么灵力。今日趁热打铁,就跟你科普一下这天极石为何如此重要。”
姬崖:“那,弟子猜天极石与机月同梁阵有关?”
楚含章顺手弹了姬崖一个脑瓜崩:“不错,聪明!孺子可教也。”
见姬崖吃痛,她便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头发软软的,手感好极了:“这便是如今天虞山用于防御及灵气维护的阵法,机月同梁阵之阵法图。”
她拿起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平铺于案桌之上,“天机星,太阴星,天同星,天梁星,以它们为主星所组成的格局称为机月同梁,每次布阵,都需要命宫落入相应主星之人去镇守每一方。”
楚含章:“不错,此星本质过于浮躁跳脱,世上天机坐命之人多,但拥有修仙资质的天机星人却极少。像你师父这般老成持重的天机星守命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老成持重?
虽然对于自家师尊,姬崖总是自发戴上十八重高糊滤镜,但此刻,他还是不免挑了挑眉,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楚含章:“咳咳,天下皆道我天虞山此阵之关键在于四方主星位,其实不然。守阵之人虽难寻,但还不至于寻不到。真正关键之处,在于阵眼。”
她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指着图纸中央石头状的符号继续道:“阵眼为阵法启动的能量源泉,若无阵眼,修为再高的人,也结不成阵。阵眼在则阵在,阵眼毁则阵毁。”
“十七,你可知为何神龙峰山道狭促,嶙峋险恶,无一开阔之地,师尊却把机月同梁阵布于此地?”
姬崖:“因为阵眼?”
楚含章:“嗯,机月同梁阵的阵眼,便是那早上差点被烧掉的天极石。天极石它……”
一句话还未说完,杀猪般的笛声突然在整座沧浪峰中回荡,深谷潜蛟闻之暴毙,孤舟寡妇听了落水。
楚含章泪流满面,这阵法课讲得真是够坎坷啊!
杀猪笛声还在继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她从书房柜子里玩命翻出两枚耳塞,递给姬崖道:“师父用失聪咒炼的法器,给,戴上保命。”自己则闪电般地冲出了院子。
果不其然,沈天梁吹着他的长竹笛御剑落在了沧浪峰竹楼屋顶。
其实,在遇到楚含章之前,沈天梁还是修仙界有名的“妙音小王子”,一手长笛吹得悠扬婉转,有如天籁。
那千年神竹制成的长笛既是乐器,也是沈天梁的武器,可若平时用来吹奏的笛子踩在脚下御笛飞行,对于沈天梁这样的洁癖人士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讲卫生的行为。
因此他平时也佩剑,但剑的唯一作用便是在仙山上飞来飞去,而天虞派祖传神功“南斗剑法”则被沈天梁耍成了“南斗棒法”。
九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正在跟他修习剑法的楚含章突然很认真地问道:“师兄,笛子踩在脚下会变脏,但是拿来做武器也一样啊。师兄方才教我得那招月生沧海,就是主要攻击敌人的下盘,这与踩在脚下也无甚分别吧?而且,打的还是别人的脚,更糟糕了,御笛飞行好歹是自己踩的。”
话音方落,铁骨铮铮沈天梁,被扎心扎成了透心凉,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沈天梁不禁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以手中长笛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楚含章见状大惊,她蹦蹦跳跳地指着沈天梁手中的长笛道:“师兄你看,打架之时,笛子当武器撑在地上,也很脏啊,吹笛子的时候肯定要弄得满嘴灰尘泥巴,可能还会沾染一些垃圾,鸟兽粪便什么的!”
“噗!”
沈天梁喷出他自商朝出生开始的第一口老血,长笛颤颤巍巍,跌落在地。
楚含章双手抱头:“啊!师兄,笛子掉了,这下整支笛子都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