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陛下，今日的祷告已做完了，我先退下了。”伏勒斯颔首道。
古德曼点头示意他离开，这时外面的侍卫通传道：“教皇陛下，戴维斯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叫他进来。”
侍卫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只负责传递消息而已，又对即将离开的主教大人行过礼后，才退了下去。
伏勒斯抬眼望去，古德曼眉间有股浓重的阴郁挥散不去。
他叹了口气，抬脚离开。
路上遇见来拜访教皇的戴维斯，伏勒斯朝他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但对方似乎没有回复的意思，步履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伏勒斯早已见怪不怪，不回应也好，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突然接近教皇的人。
一年前，戴维斯突然出现在中央教廷，成为了教皇的左膀右臂。虽然名义上的主教是他，但这一年来教皇更倾向于把事情交给戴维斯。
倒也不是出于嫉妒，只是每当伏勒斯看见戴维斯那张脸，总有些胸闷气短。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怀疑教皇就是受人唆使才发动了那场政变，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戴维斯，但没人劝得动一意孤行的教皇。
伏勒斯停驻在桥上，俯视脚下这片小小湖泊。
月光倾泻而下，雪夜寂静无声。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冬日的冷意被宽大的教服阻隔在外，却捂不热伏勒斯的心脏。
他有些想念米歇尔了。
如果没有那场政变，或许今年他还能向从前那样去照顾他，为他颂念祷告词。
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降临，往年这时候，米歇尔总是容易生病。伯格陛下就会邀请和米歇尔差不多年龄的自己去陪伴他。两个少年人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伏勒斯和米歇尔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遗憾的是，漫长的一年时光只有那几天才能和那枚小太阳见面。
眼前逐渐浮现出米歇尔带着自己偷偷堆雪人的画面。他总是那么乐观，就算病痛折磨着他，也不轻易让自己看到他痛苦的一面。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
深夜总是容易引起忧思，伏勒斯站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才恍然若失般回过神。
米歇尔早就不在了。
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在祭祀日的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苦涩的嘴角微微一勾，伏勒斯的心脏似乎也开始抽疼起来。
他每天都会为他祷告，只希望光明神能给予米歇尔一方温暖，抚慰这个受伤的可怜亡魂。
此刻他仰望着这片浩瀚无边的星海，只觉自己的存在太过渺小，光明神真的能听到他的声音吗？
伏勒斯回首的那一瞬间，忽然瞥见有什么人站到了塔顶上，那身影看起来很眼熟。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戴维斯好端端怎么可能跑到屋顶去？还特地换了身衣服？
伏勒斯摇了摇头，颓丧地回到了寝殿。
没有米歇尔的雪夜，他也没心情去堆什么雪人。
不过伏勒斯的确没有看错，那塔尖的确是站着一个人的。
他看见矮人族国王已经能下地同他的孩子玩耍，士兵们也都勤加操练，甚至还看到了正在制造新武器的工厂。
他觉得新奇，留在那儿观察了几天，寄回精灵族一封信笺，将矮人族的现状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米歇尔，好让他放心。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信笺抵达的前一天，米歇尔已经离开了森林，坐上了返航的船。
多米尼克的下一站，是中央教廷。
他虽喜爱米歇尔，却不愿帮他夺回人类帝国，只因为米歇尔会离开森林，离开他。
他想让米歇尔成为下一个瑞迪恩斯，而不是什么人类国王。
同时他也想知道，当年引得瑞迪恩斯都要去瞻礼一番的中央教廷，到底是什么模样。
刚刚忘了给自己隐身，差点儿被下面的人类看到。
想到刚才一瞬间的失误，多米尼克皱了皱眉。
无碍，区区人类而已。
室内，古德曼挥退众人。
“你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皇子的下落，否则早晚有一天诅咒会应验！”戴维斯冲他怒视。
“你不好好待在王城，跑来这里发什么疯？”古德曼神色愠怒，随后道，“我已经在找了。”
“没时间了！”
“冷静，戴维斯，都过了那么久了，骑士军驻守在各个城门口，他在城外不可能进得来，在城内也不可能出得去。”古德曼揉了揉太阳穴，吐了口郁气，问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戴维斯冷哼一声：“是，下雪了，不过早就停了。你问这做什么？”
“噢，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旧病复发，正缩在哪个角落里发抖吧。”古德曼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他有病？什么病？”
“奇病，怪病。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度过这个冬天，”他顿了顿，道，“运气不好，就会死在这个冬天。回去休息吧戴维斯，把心放进肚子里，起码这个冬天诅咒是不会应验的。”
戴维斯来回踱步，焦急地反驳：“难道一柄刀悬在脑袋上，你还能安心入睡？！”
“当然。”古德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只要在落下来的时候，握住它，将对方反杀就行了。
——
米歇尔的运气显然不好，船即将靠岸的时候，这幅身体的老毛病又犯了。
火龙果变回龙，扑打着翅膀将船尽快推到岸边，又化作人形将米歇尔搀扶到陆地上。
“你还，好吗？”他问。
米歇尔摇摇头，嗓音沙哑：“不太好，让我躺下歇会儿。”
结果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火龙果无措地绕着米歇尔转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既想去填饱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又怕擅自离开米歇尔会出什么事，只好陪他一起躺着。
食物什么的……
去梦里找好了。
火龙果牵住米歇尔的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米歇尔还没睁开眼就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低头一看发现火龙果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