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搭档了很多年的人孤独地在水下作业，相互依赖依靠着，缓解这种幽闭环境对人天生造成的孤独恐惧。
曼斯和宝宝离开之后，亚纪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远处，黑暗又裹挟着孤独降临了，似乎唯一的光亮就是叶胜那里的射灯。
“叶胜！”亚纪想要尽可能靠近自己的搭档，处在他的灯光之下，也处在他的目光所及之下。
射灯虽冷，但是叶胜的目光总是温暖的。
在这样冰冷枯寂的水下，足以摧毁人类的、入侵理性边缘的寒冷，是无论多少次训练和任务都无法彻底消弭治愈的。
相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他们的内心和精神防线真的非常强大了。
“我在这里。”叶胜伸出手去用力握住亚纪，手指隔着厚厚的手套按压着亚纪的手心，让她切实地感受彼此的存在。
“你还好吧？不要多想。”叶胜又轻轻拍了拍亚纪背部。
因为正面不能摸。
“嗯。”
叶胜带着亚纪深入青铜城，周围都是精密的齿轮机构，用这些大小各异的金属零件，青铜城的建设者似乎将这座城设计成了一座精细的青铜机械。
青绿色组成了城内的主色调，样式设计古老的器件安静地摆放在水中，里面原本是空腔，现在灌入了大量的水后，依旧保持着一丝不乱的布置。
似乎此地的主人早就预见到了会有大水淹没的一天，所以一切都能承受这种激烈的洪流灌洗。
更换过的氧气瓶还剩下不到一小时，叶胜和亚纪开始寻找寝宫的位置。
“你留在这里拍照和取样，我去寻找一下蛇的未知。留意我的的生命信号，如果我出事了，不必救援，直接撤离。这是命令。”
“是。”亚纪回答。
玻璃面罩似乎直接遮挡住了她那一瞬间的眼神。
这或许就是卡塞尔的装备部，以龙为对手设计制作装备。他们做出来的玻璃都能隔绝感情，只传达理性。
“你这个组员虽然有点笨，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很乖。”叶胜竖起大拇指，微笑着鼓励然后翻身下潜。
有一条“蛇”留在亚纪这里，虽然看不见，但是那种每次分头行动时都会出现的亲切感觉再度来临。
微弱但是安心的感觉让亚纪冷静了许多。
路明非带着帕西加速下潜，目的和指向十分明确地朝着青铜城而去。
“你认识路？”
“我说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你好想知道有事情会发生，这里有龙的宫殿？”
“这个我不确定，但我知道这里有一座古城。而执行任务的叶胜亚纪应该就是进去了的。”
帕西起初是不太能相信的。
他不是不相信路明非说话，而是在这样的水下建造城市非常困难，以人类当前的尖端科技也无法做到多好的程度。
或许强行建造点什么水下设施是没问题的，但是想要长期维持可用那根本无从规划。
“水下要地震了。”
帕西通过他的无尘之地感受到了剧烈的波动，流水与飞灰起初只是狂舞，最后他们正在前往的方向裂开了巨大的洞口，突然翻卷的洪流卷着他们也一同进入了青铜城。
路明非和帕西走错了方向，完全和叶胜他们错过，也当然没有碰上带着钥匙往返的曼斯教授。
“没有钥匙的话，我们打不开门。”对于行动的计划，帕西还是相对清楚的。
准确来说，他本就是计划的参与制定者之一。
曼斯教授和他的言灵都是同一个，两人之中会派出一个作为辅助执行者。
路明非轻轻抚摸面前的青铜墙壁，因为长期泡在水里，本该是“门锁”的位置全是成分组成未知的锈蚀。
但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杂质的成分，这对于“无尘之地”里的异质排除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我来吧。”路明非轻轻地抚摸青铜墙壁，对这片区域使用了强制治愈。
帕西看着大块看着就要剥落的铜锈从腐朽的青铜色变成了暗哑的金黄色，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开始平滑。
“难道其实是……逆转损坏过程？”帕西表情上没什么感觉，似乎在表达“嗯还行，但也就那样”。
但他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
路明非的人生情况很多人都很清楚，他的家底基本都被芬格尔兜售完了。
但他此时此刻的表现，却让帕西更加猜不到路明非的言灵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样矛盾的表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来卡塞尔学院之前的人生根本像是另一个人，而在进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天，路明非就在一场原本算死了的伏击计划中成功生还。
然后紧接着这个被评定为S级的学生交了一张E级答卷上去，紧接着就百无禁忌地想要前去卡塞尔执行任务的现场。
光是无装备空降，这件事情整个卡塞尔学院就没有几个学生能做到……准确来说是全球全部人类混血种里也不会有太多。
全校都炸了，路明非却已经根本不在学校。
最开始他是猜测伤害治愈之类的辅助能力，但面对一块金属墙壁，能有哪门子“伤害”？将金属的锈蚀说成是伤害，虽然不是完全不行，但终究是太勉强。
帕西好奇路明非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修复，要是濒死的混血种都能得到治愈，用掉碎裂的贤者之石都可以修复，那路明非无疑是整个卡塞尔学院最强的战争兵器。
而他是加图索家族的最好用的工具……
崭新的金属表面被复原出来，不知道到底还原了多少年前的事物。
墙壁上的图案清晰地显露，突起的人脸表情异常痛苦，像是经历了什么异常残酷的熔炼。
“你别走神啊……要开门了，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如果跑出出来一堆死侍，那就有的忙了。”
“你知道死侍！？”
哪怕路明非的血统和能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他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的事实。
一个废了十八年的人突然就表现出强大的决断力和执行力，知道连学院都只能大概猜、全球几十个实力组织到处乱找的青铜城的具体位置，还有过于偏门的知识，这说出来已经够惊悚了。
帕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和一个龙类一同行动，可是龙王进都进入卡塞尔了，干嘛不直接袭击学生。
将未来的屠龙专家们全部都杀光，完全可保二三十年无忧无虑。
难道是下到基层体验生活？
“有些事我解释不清楚，如果可以，你就无视掉好了。”
“好。但我们打不开门的。根据理论分析和文献记载，人类中可能只有极其少量的顶尖血统的混血种，还有类似‘钥匙’的言灵才能打开这种门。”
如果可以，他们的计划里也不想带还只是丁点大的宝宝前来，还要他跟着下潜。
帕西说着这话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顶尖血统，我难道不是？”
路明非歪嘴呵呵笑，像是在逗弄宠物，然后将手指伸进了青铜人面的嘴里！
帕西一瞬间看见那金属人脸开始扭动，表情从痛苦变得欢愉。
“它在笑……它居然在狂笑！”无尘之地里没有一滴水，但帕西的心里有狂涛骇浪。
那得是多么纯正的血统才能博得龙王级的炼金活灵狂喜？
帕西看着路明非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像是在看某种极度矛盾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