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怨气复苏 >第9章 桃花深处(5)
    “这是一月一次的大祭祀,用有价值的东西换木牌,自愿参加。”男人泰然自若主动解释,“赶走女鬼后可以去抽宝贝,抽中什么全凭运气。”

    “怎么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别的外地人可不是这样。”

    “倒也不是。”麦叮咚摇头,“怎么称呼?”

    “安国。”

    “仇安国?”

    男人缄口不语,然后陡然咧嘴吃吃笑,重重抽口烟,“去庙里看过了?确实姓仇。”

    麦叮咚了然,算是应了他的猜测。

    从庙里的祭拜的木牌来看,桃花村与其说是个村子,更像是同宗同源的大家族,见不到外姓。

    他话锋一转,问道:“村子不养牲畜吗?”

    来这里两天,光见村民聚众谈笑。不耕种,早晨没有公鸡打鸣,也见不到猪圈鸡笼。

    倒是原本的颓败一扫而空,整个村子喜气洋溢,栏杆锃亮发光。

    他见仇安国用旱烟指向远处汉子,“不养。哝,他出村子定期采购鲜肉。”

    “怪不得你们的肉又酸又臭。”讹兽抱胸,嘲弄里带着试探。这村子哪里都奇怪,听村民说什么话都得打个问号。

    仇安国苦笑,“恶鬼作乱,没办法。随便吃点苦中作乐咯。”

    “晚上女鬼危险。”他拍拍麦叮咚的肩膀,意味不明地抬脚离开,“务必注意安全呢。”

    他的话像个预告。

    夕阳之下,全村人聚在宗祠门口,敲锣打鼓,燃香奏乐,簇拥着中间的西装年轻人。

    照村民讲述,这女鬼很多年前嫁到村子里来,在丈夫那受了委屈,对婚姻怨念很深,所以见到身着新郎装的人就会被吸引。

    在她关注“假新郎”的时候,各位道士们再趁机把她消灭。

    麦叮咚任由村民将拳头大小的红花别在他胸口,抬眼望着讹兽背影。

    也算是歪打正着,既然有村藏书室的存在,当然得探查瞧瞧。

    他负责当诱饵随波除妖,讹兽偷摸去找找线索。

    面前的粗眉道士胁肩谄笑,就怕这不怕死又好骗的诱饵中途逃脱。

    大手一挥,他把粗糙的黄符塞到麦叮咚口袋里,安抚道:“咱们是为民除害。小兄弟别怕,你就装作新郎坐着就成,我们一定护你周全。”

    年轻人轻轻点头。

    落日熔金,他坐的乖巧,柔软的发丝里都融化着暖光。

    似乎是真的被“为民除害”四个字哄骗,丝毫不带害怕。

    一个黑袍女生被挤在人群里,她有些于心不忍,忽然出声试探道:“要不做个假人放在这里算了,万一有什么危险”

    “啧。”道士竖眉,冷声说:“那是你没用。”

    女生愣怔,然后忍无可忍地掏出还没捂热的木牌丢在地上,“行,也不缺我,那我不奉陪了。”

    她气极了,半夜挖坟,现在又劝说活人当诱饵,不就是假正义真小人。

    麦叮咚视线刚落在那块木牌上,女生离开的空位就立刻被人群覆盖。

    数字3。

    “哐——哐——”

    锣鼓喧天,良辰吉时到。

    炮竹从村口一路炸到旅馆高楼,喧闹过后,沸腾喜气因为夜幕降临冷却干净。

    家家大门紧闭,窗户闭锁。

    邪风卷着鞭炮纸和香灰,不知从哪个方向吹了出来。

    坐在宗祠口的年轻人睁开双眼,他动了动裤腿短半截的酸麻腿部,遥遥看向村口。

    村民口中的恶鬼身着红衣,颜色与麦叮咚胸口喜花如出一辙。

    她肤若凝脂,娇小纤弱,多层的红裙随风聚拢在身后,每踏一步都掀起一阵阴风。

    喜庆的装束也无法遮掩那滔天的怨气。

    麦叮咚坐在原地,只是安静地等待。

    “咚咚”

    不断的敲门声,恶鬼沿着低矮建筑一个个敲了过去。

    她的脚早已扎满碎石子,随着走动拖出蜿蜒血迹。

    在等人开门?

    麦叮咚正襟危坐,恶臭之气掺杂着炮仗灰味,他在狂风中费力睁眼,试图看清对方隐在黑暗之中的神情。

    没有等到一户人家开门,恶鬼不断用额头撞击厚重的门,血液滴落,死气弥漫。

    半晌,她捕捉到身后的注视,脚心转动嘶吼着转身。

    是她的“新郎”。

    就像村民和道士们说的一样。

    恶鬼不再关注村民,所有的怨气和憎恨找到了宣泄口。

    喜袍随风鼓动,恶鬼猛地抬起头,娇嫩的脚趾凭空生出尖锐的指甲,轻易撕开泥地,她疯了一般往前奔去。

    带着金属的碰撞声——是她脚上沉重的锁链。

    熟悉的臭气拂过“新郎”微颤的睫毛,他出奇的愣怔,任由可怖生物逼近。

    是一张恸哭到扭曲的脸。

    胭脂融为脸上斑驳的水痕。

    他的胸口狠狠揪了一下,酸的厉害。

    想错了。直觉告诉他,可憎的不是作乱的恶鬼,而是那些关门闭窗的村民。

    她应该在这里遭到了无法释怀的委屈。

    细如白骨的手指直逼人类胸口的红花,坚硬的指甲就要狠狠撕裂那人鲜活的心脏。

    “凶鬼作乱。”麦叮咚忽然松开抿住的嘴唇,呢喃般念出那封信上的内容。

    西装被撕出口子,心口的肌肤被硬生生划出血液,凶鬼面目狰狞。

    心脏在那只索命的手下有力跳动,指尖嵌进肉中。

    “生死颠倒。”太阳穴疼痛得鼓胀,青年对痛觉神经的警告置之不理,忽地抬手,将没有戴戒指的手抚上恶鬼的面颊。

    他明白那封信的意思了。

    村民貌生,凶鬼貌死,但事实可能正好颠倒过来。

    直视那份埋怨与憎恶,麦叮咚将她被泪水沾湿在颊上的发丝,轻柔拢到她的耳后,安抚地说:“你埋怨他们,对吗。”

    “你想要他们开门救救你,可是他们没有。”

    所以在怨气凝聚化为实体后,每月在村子中再现生前的情景。

    恶鬼石像般静止,呼啸风声中,任由那个干净的声音流入耳中。

    “他们给你带上镣铐,将你锁在没有阳光的地方。”

    麦叮咚声音很轻,视线所及都是对方刺目的伤口。

    “新郎”翻转手掌,那里沾染了他的血液,缓缓化为一朵殷红的桃花。

    周围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平息下来,麦叮咚将桃花缠在女子的耳后,浅浅一笑,“观其始终,我会帮你观其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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