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衔，我没吃饭呢，先放开好不好。”
背上被拍了两下，耳边的声音也带着些无奈，牧青像是哄小孩一样，对陈衔展现着自己少有的温柔。
两人的侧脸贴在一起，又很快分开，没有束缚的牧青绕过陈衔，关上了门。
现在是真的一点可供人看清的光线也没有了，屋内只剩下了两道轻重不一的呼吸声。牧青闭上眼，摸索了一会，将一只手覆在了背对着自己的陈衔的眼睛上。
门旁的开关发出咔哒声，气氛与黑夜便被一并打破。
回归光明后的陈衔被牧青拉到地毯上坐下，有些机械地帮牧青开着烧烤的包装，迟来的心慌占据着他的神经，生怕自己刚刚的行为会让牧青有所反感。
“又说想我了，又一眼都不往我这儿看，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被点到的陈衔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始了动作，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听见没啊，真话还是假话。”
牧青双手搭在陈衔的左肩，下巴撑在自己手背上，半条身子都贴着陈衔的手臂。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的一些话和动作真的很不恰当，而且总能把自己的思想给搅得一团乱。陈衔眨着眼，勉强叹出一口气后，认命一样地点了点头。“真话。”
早些时候内心的空落在这一刻似乎是得到了极大的弥补，连带着一些隐秘的角落都有些躁动起来。牧青抬起下巴，换了个姿势，侧头靠在了陈衔的肩头，看着那双带起手套的手熟练地剥着虾壳。
“这么一看你买了好多啊。”
桌子虽然不大，但光把陈衔买的东西一字排开，就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再叫一个人过来一起估计三个人也都能吃个八分饱。
“时间太赶来不及给你买东西了，只能多买点吃的赔罪了。”
牧青吃虾吃的少，所以陈衔只买了小份的龙虾尾，剥起来也容易一些。等到剥得差不多了，陈衔就褪去手套，拆开一双筷子，和浸在汤里的虾肉一起送到了牧青面前。
“谢谢大哥，大哥和我做一辈子好朋友吧。”
牧青直起身子，像是接圣旨一样，双手捧着餐盒，向着陈衔低下了头，又笑着怼了怼陈衔的胳膊。
“怎么可能。”
明知道牧青说这句话只是因为自己剥了一盘虾肉，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忘记这件事，但陈衔还是听了进去，并且下意识地反驳了他。
“反正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分开了，或者我们做错什么，就不适合在一起玩了。”
陈衔说完这句话，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给自己和牧青一人倒了杯水。
这个问题他想过的次数，自己早就数不清了。上大学时，分宿舍时，牧青说不想和自己分开时，甚至就在他敲响牧青家门的前一刻，他都还在思考，他这样做真的对吗？从发现萌芽开始，他总会想到这个问题，他们会一直呆在一起吗？
可惜，无数次的思考都会归于一个答案，不会。
他能做什么呢？强迫他吗，禁锢他吗，还是去阻止他和一切别的人交往？
所以无论哪一次，陈衔都会败在这个还未发生的‘那一天’上。
牧青还坐在原位置，餐盒也放回了桌子，像是一点也没动过。他看着端着两杯水走来的陈衔，陈衔也看着他。
如果你知道我脑子里想的事情都是些什么，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陈衔先避开了视线，将水杯放在了几把烧烤中间，自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就没有不分开，也不做错的选项吗？”
“没有。”
隔了几秒，像是要弥补刚刚自己说的所有话一样，陈衔又开了口。
“我真的，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有时候很多东西我们真的控制不了。”
于事无补，原本的愉悦已经碎落一地，加麻加辣的烧烤也像是没了滋味。牧青忘了陈衔是怎么应着自己的要求将一些剩下的烧烤放在了冰箱，然后提着垃圾向自己道了别，只记得自己和陈衔一口都没碰那盆剥好的虾肉。
一声闷响，大门被关上，屋里的人想出去，门外的人想进去，但是谁也没有踏出那一步。
这个话题值得他这么做吗？牧青打开自己的电脑，看着自己在假期刚开始就下载好的影片，陈衔从开学起就一直说着要和自己一起看的几部老片。他一开始还想着，等陈衔回来了，就买点零食和陈衔看上一天的电影，看到他再也不唠叨要和自己看电影这件事。
牧青点击着鼠标，将零散的几部影片拖入了回收站。
要说他能不能理解陈衔，其实他可以理解，至少在认识陈衔之前，他从来没和一个人保持过一年以上的联系。要论一直在一起这个话题，牧青才应该是更不相信的那一个人。
但他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也许他们两个最大的分歧就在于，牧青的一直在一起更侧重于当下，而陈衔会将目光真的放在长远的未来。两个人都知道，但两个人都没法说服对方。
门外，陈衔还没有离开，他看着眼前的大门，看着手里的垃圾袋，心里溢出来一些情绪。
明明就是因为想见他才早回来的，明明是为了让他开心才买了这么一堆东西，但就是因为冲动把什么都砸手里了。
说到底，到现在，陈衔都还是纠结的。他一边割舍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甘愿沉浸在牧青偶尔给出的一点甜头里，一边又希望结束这种没有结果的依恋，免得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感性和理性的对冲，无论怎么争斗，都会有一方占上风的时候。然后，理性想要杀死感性，感性想让理性长眠。
陈衔最后还是没有再敲响那道门，只是下了电梯，将垃圾扔进了垃圾箱，然后走回了自己的家。
父母还在北京，家里空空荡荡，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和早些时候的牧青家一样。只是这次，陈衔再怎么鼓起勇气，也没有触碰到自己想要拥抱的人。
那么要不要，就以这件事为契机，帮自己的理性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