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爻听到白鸠“请进”二字,开门进来后,便见到老太婆从办公椅上颤巍巍站起来,冷冷扫了自己一眼。

    “要我确认什么事?”白鸠抬手一指皮革沙发,示意孙爻落座。

    后者不语,盯着老太婆。

    “我也累啦,先回六楼休息室啦。”

    老太婆拄着拐杖开了门。关门时,孙爻瞧见,门缝愈来愈窄之间,她机械智能的眼珠收缩一下,顺其视线而去,便看到办公桌上的白色风信子,花瓣正微微晃动。

    白鸠给孙爻倒了茶水,杯子中已经看不到有热气冒上来。孙爻把杯子抵到嘴边,茶水倾斜,只是触到他的嘴唇。

    他把杯子放到茶几边缘,看向坐在对面的白鸠:“‘飞鸟’开启《猎人》游戏的那晚,外务武装警司团的团长‘r’失踪了。”

    “那是位智勇双全的长官。”白鸠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明所以,“但是至于他为什么失踪,以及那位长官的踪影,孙爻,你不该来向我打听。我对那位长官一无所知,甚至未曾谋过面。”

    “怎么会呢?”孙爻的眼珠是机械智能装置,因此看不出他藏匿在眼中的是何种情绪,面上只有一贯的严肃,“白哥既然是稽查中心的警司人员,即使入职不久,也不可能没见过‘r’。”

    “‘r’失踪那天,正是我入职稽查中心的第一天,自然不可能见过。”白鸠微眯眼睛,深黑色眸子中露出一丝森然,仅是刹那之间,“孙爻,你既然是陆军团战士,那位团长那么有名,你肯定是见过的吧?”

    孙爻面露惭愧,摇头:“白哥可能还不了解,我虽是陆军团士兵,但从未与稽查中心的警司人员有过任何照面。”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翡警司呢?”白鸠的声音柔和,但神情中藏匿着幽微怀疑,“翡警司可正是外务武装警司团的警司,‘r’的行踪,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孙爻道:“我看白哥和翡警司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私自猜测,你们之间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想从白哥这里打探下那位团长,他为什么会失踪。”

    “我跟翡警司的关系,并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好。”白鸠沉声道,“同事关系,只是表面亲近而已。”

    孙爻起身,转头看了眼办公桌上的风信子,脑海中闪现出老太婆离开之际,只有自己捕捉到的,她脸上那抹阴沉和诡计的冷笑。

    白鸠目送孙爻离开,面容上平淡之色瞬时荡然无存,被冷厉和阴郁取而代之。

    -

    禾盛来到大厅,打开空间储物箱,箱子表面设置着非常复杂的智能仪表盘,仪表盘中央是闭合舱门。只要输入储存于内部空间物品的名称,舱门打开,东西便会被内部升降台推送上来。

    他拿了面包,蹲在之前蹲过的柱子旁边啃。脑子里,回想着第一次见到白鸠时的场面。

    禾盛初次见到白鸠,是在外围居住区自家附近的巷子里。

    比起经济繁华的中央居住区,外围区一眼望去就像贫民窟——简陋的木质小屋,因年久失修而坑洼的石铺路,居住民们打补丁的衣服这里是贫穷和衰败的代言之地,大部分居住民脸上都清晰可见长久遭受压迫的阴郁。

    禾盛被几个从中央居住区偷溜至此的青年地痞堵在深巷,在遭受拳打脚踢之际,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救下他。

    “你身上有猎|枪,”年轻人面无表情,低眼俯视他,“为什么不还手?”

    彼时的禾盛回头瞥了眼已被折成两半的猎|枪残骸,嗫嚅道:“妈妈说,我们这群人罪有应得,既然有罪,哪有资格还手。”

    年轻人冷声道:“我们从未犯下过任何罪。那是中央政府对我们的诬蔑。因为如果他们不使用卑劣计谋,以莫须有罪名压制我们,当政者就会另有其人。”

    禾盛所知甚少,不理解他的话。少顷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年轻人回答:“跟你一样,同为外围区居住民。”

    “可是你的衣服只有中央居住民才能穿得起。”禾盛立即发现了不妥当之处,警惕心油然而起,盯着年轻人衣兜里露出来的半张票纸,“你在撒谎?!”

    “我没必要对一个无知少年撒谎。”年轻人的神色阴沉起来,“我的父母在我很小时候遇害身亡,我被中央区那位曾经最受欢迎的游戏制作师收养,她给了我中央居住民的身份。”

    禾盛瞪大眼睛:“你是被童苓抚养长大的!”

    其实早在“飞鸟”的名声家喻户晓之前,便有一位女士游戏制作师的名字印刻在京轴居住民心中,其名叫童苓,死不瞑目在人生最辉煌之际。

    “那样一位正直善良的中央居住民,为了给我们外围区居住民争取与他们平等的待遇,被中央政府判罪驱逐出京轴海域!”禾盛攥起拳头,咬牙切齿,“可是没想到,她的遇害尸首被人在中央区一条阴暗小巷中发现。最终调查结果,竟然是死在了中央区居住民的折磨下!”

    年轻人没有说话,眼中露出压制的戾气。

    禾盛又问他:“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父母的案发现场,我曾经的家。”年轻人答完,凝视着禾盛说:“在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旁人对你恶意相向,你应该系数奉还。”

    禾盛暗自思考他话的片刻,年轻人转身朝中央区的方向走去。

    那票纸似是随意揣在兜里的,掉落下来后,禾盛立马跑上去捡起来,才发现这是游戏乐园为欢迎“飞鸟”专门印刷的纸质票。不禁惊诧道:“你也是‘飞鸟’的追随者?”

    年轻人回头,看向禾盛手中的票:“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张票?”禾盛的眼神中,全然流露出对票纸的贪婪。

    年轻人立在阴暗巷子中,几只白羽鸟儿在清晨觅食,俯冲下来啄咬了他脚边探出脑袋的虫,掠过他身旁再次飞回天空。他沉思片刻,道:“那张票给你了。”

    “真的?”禾盛感激之余,立马把票对折,小心翼翼塞进胸兜,怕年轻人反悔。

    “真的。不过,”年轻人停了一下,告诫似的说,“这张票是我借给你的,至于回报,你要答应我,不许接触《猎人》这款游戏。”

    禾盛彼时对初遇白鸠时,他最后的话感到疑惑,但满心沉浸在得到票纸的兴奋中,并未追问。

    面包啃得太急,禾盛有点噎。

    他转念又回忆起在游戏乐园偏僻小巷里,再遇白鸠时,他告诉自己的事情。

    思绪正集中之际,被苏洱的声音打断:“你这家伙,怎么跟个老鼠似的缩在这里啃面包?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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