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老太上厕所的时候,梁胜利又逮着梁溪偷吃饼干。

    是那种粉红色,夹着奶油的草莓威化饼干。

    这次他从梁溪手里抢到一大半。梁溪似乎也不心疼,说反正凭小红本还能领。

    梁胜利吃着饼干有点嫉妒。

    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他就更嫉妒了。

    午饭是陈大夫和护士亲自给梁溪送来的,是香喷喷的鸡肉粥,还有一颗荷包蛋和切成小块的苹果。

    陈大夫还开着病房门大声说:“吃吧,这是为你特制的营养餐,谁都别眼红。照顾好烈士子弟的健康是国家的要求。”

    梁胜利盯着梁溪一口口喝粥吃肉,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几天,梁老太一直拿着梁溪的住院证去打病号饭。她的事迹已经在医院里传遍,打饭的人也不待见她,说住院病人只能吃流质,顿顿都只给她南瓜粥啊小米粥什么的,最多被死缠烂打再给两个包子。

    今天早上梁老太又故技重施,结果被陈大夫撞见。中午陈大夫就亲自来给梁溪送饭,还特地和食堂打了招呼。

    梁老太拿着住院证去打饭,被告知“16房3床的病号饭单独供应,以后都不在这里打。”

    于是这天中午,祖孙俩一边啃医院门口3毛钱一个的烧饼,一边嫉恨地看着梁溪。

    梁溪居然还嫌喝粥不饱肚子:“大夫婆婆,想吃干饭,还想吃肉。”

    陈大夫当时没说什么,晚饭时候给梁溪送来的还是粥,不过换成了香菇肉末粥。

    梁胜利看着粥里大块的肉末气不过,闹着让梁老太带出门吃了碗豆腐脑才作罢。

    这天,他又从梁溪那里抢到了两颗“大夫给的奶糖”。

    不是村里办喜事时发的那种纸包的奶糖,是一看就很高级的塑料包装,上面还印了只大公鸡。

    又过了一天,梁溪早上吃了大肉包,中午居然真的吃上了干饭,还有蒸鸡蛋和炖得软软烂烂的胡萝卜烧牛肉。

    有个小红本,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梁胜利咽了咽口水,去拽梁老太衣角:“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小红本!”

    他才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大孙子,小红本凭什么给梁溪那个小畜生用?

    梁老太正在心里打算盘:现在蹭不到病号饭,每天三顿就多了三笔开销,哪怕一个烧饼三毛钱,那也吃得她肉疼。

    被梁胜利拽了几下,就随口敷衍道:“小红本交给大夫了,要吃肉找大夫要去。”

    医院里都是大夫,梁胜利不知道找哪个,就按住梁溪问。

    梁溪垂下眼,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男的,个头很高,戴眼镜。”

    照这个描述,梁胜利在医院里转来转去,还真的找到一个大夫。

    就是那天来过病房的那个副院长!

    梁胜利是梁家的长孙,从小被梁老太娇纵惯了。梁老太面对“当官儿”的还有几分敬畏,梁胜利可不会。

    拽住白大褂就是一句:“小红本是我的,我要吃肉!”

    副院长莫名其妙,挥挥手,让小朋友去别处玩。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就和另一位大夫走进了一间屋子。

    梁胜利跟过去,扒着门上的玻璃看他们聊了半天,最后副院长把牛皮纸袋朝抽屉里一塞,两人又说说笑笑出来了。

    可惜,房门也被锁上了。

    在梁胜利仅有八年的人生经验里,“上锁”就等于“有重要的东西”。奶奶有个小箱子常年上锁,里面就藏着钞票和各种小本本,谁碰一下都要挨骂。

    梁胜利立刻做出判断:小红本就在这间屋子里!

    门被锁了算什么,反正还有窗户。

    梁胜利在半开的窗户外探头探脑,脑海中自己已是电影里飞檐走壁的大侠,马上能拿到九龙杯了。

    完全不知道有一双眼镜正注视着他。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梁胜利从窗户爬进去的身影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在屋里翻了半天,把所有抽屉都拉开也没找到小红本。

    坏医院!

    他一生气,踹了脚桌子,反倒撞痛了自己的脚趾头。

    梁胜利更生气了。

    正要溜走时,他瞥见墙角有一台机器,长得很像前两天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那台。一想到被管子捅进肚里找“妖怪”的痛苦,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冲上去就是两脚,犹不解气,又冲着机器拉了泡尿。

    最后还找了瓶蓝黑墨水,用手指头蘸着在墙上写了六个大字:“斧斧刀比一油”(爷爷到此一游)。

    梁胜利从窗户上翻下来,突然瞧见树篱下蹲了个一个小丫头。

    也就四五岁大,小脸雪白雪白的,眼珠乌黑乌黑的,盯着他不说话。

    “瞅什么瞅,揍你!”梁胜利朝她挥了挥拳。

    小丫头抱着膝盖,慌慌张张把脸埋了下去。

    他这才感觉痛快了一点,哼着“浪奔浪流”朝回走。

    梁胜利刚进病房,梁溪就注意到他手上和裤子上都沾了蓝黑墨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梁老太也注意到到了,对着裤子可惜了半天,顺手从床头柜里拿出条梁溪的裤子叫他换上。

    梁溪冷眼看着,直到梁老太把脏裤子丢在脸盆里要去洗时,才开口叫住她:“奶奶几点了?我妈今天该来看我了,怎么还不来。”

    一听刘爱红要来,梁老太当然就不打算自己去洗裤子了。

    等了又等,没等到刘爱红,倒是等来了副院长和几个联防队员。副院长进来就指着梁胜利说:“就是这个孩子,中午一直在我办公室门外转悠。”

    梁老太一听说是办公室遭窃,还损坏了医院的设备,立刻尖叫起来:“凭什么说我孙子是贼?丧了良心的医院,连烈士的亲人都敢污蔑成贼!”

    联防队员有理有据,说跟据窗台上的脚印和室内留下的痕迹,作案的应该是个小孩。不仅副院长,还有几个医生护士都看见午休时间梁胜利在附近打转,当然要先找他问话。

    “不老实交代的话,我们就要报警了!”

    副院长把脸盆里的脏裤子拎起来:“说,蓝墨水怎么来的?”

    梁胜利被问得脑袋发懵,一个劲朝梁老太身后躲。

    梁老太眼神闪烁,手朝病床上的梁溪一指:“裤子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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