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将帽檐压低,小声嘱咐。
解灵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面色沉寂的朝着西直门走去。
皇城外的官道角落,早已等候多时的齐家亲卫,远远看着西直门下缓缓走出一位裹得严实的小女子。
二人眼神交换,会意上前。
然,刚踏出一步,身后一把锋利的剑刃直抵着他的后心。
低沉冷素的声音响起:“不想死,就将公主引过来。”
二人身体一僵,饶是他们自诩身手不凡,身后之人靠近的脚步声,却半分都未有察觉。
“你们是何人。”
“少废话,照做便是,否则不只你等小命不保,你们的主子,将军府同样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垂着的手腕握紧,一时无言。
解灵环紧张的走出城门,在踏出第一步的那一瞬间,整颗心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她正四下张望,寻找接应之人。
不远处的巷口,黑暗之中探出半个人影,静静地比了一个手势。
引她出来的小公公交代过,这手势便是对接的暗号。
解灵环不疑有他,正要上前,忽而听到了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夜风拂过,将巷内淡淡的血腥味儿吹散而来。
不对!
“快……跑……”
巷内一声凄厉惨叫,解灵环身子一僵,转身就跑。
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收了沾满鲜血的佩剑,月光打在他的侧脸,右眼下那硕大的刀疤尽显狰狞。
他一弹手,身后的人影便纷纷朝着解灵环逃匿的方向追去。
前面就是玉楼街,只要穿过这一道暗巷,届时人声鼎沸,便不愁甩不开身后那群穷追不舍的人。
玉楼街正是繁华闹市,一伙黑衣佩刀训练有素的铁汉一经出现,便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老大,要是继续追下去,只怕引起骚乱,引来了御林军就不好了……”
刀疤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骂了一句:“该死!”
岳皇已经许下和亲,他们拓弛便不好再明面上挑衅,只得作罢。
“王子吩咐,务必抓住她,你们再去调集些人手,将整条街封锁,待闹市散去,再行抓人!”
解灵环跑丢了鞋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不知被谁人伸腿绊了一跤,直接狠狠地摔了下去。
公主之躯实在娇弱,就像此刻,脚踝已经肿的厉害。
“哎呦,姑娘小心。”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解灵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只见来人一身花红柳绿,头上还簪了大红牡丹,不觉得美观,反倒有些艳俗。
解灵环顺着她的胳膊支撑起身,不愿与之过多交流,只浅浅答了个谢,便转身欲走。
“姑娘且慢,瞧你这急匆匆的模样,是要去往何处?”
解灵环脚步顿了顿,却不愿答话。
那女子便说:“再有多半个时辰就该宵禁,这玉楼街也就没了人,姑娘若是回不了家,只怕会有危险。”
宵禁……
也不知方才宫门口的那群人,是否还守在附近……
解灵环面露难色。
解灵环自知面前之人不大可信,可若是此刻离开,又能去何处?
一旦宵禁,那帮歹徒再次出现,自己只怕插翅难飞。
“如此,有劳。”
醉仙坊内,红姑一边介绍着房间,一边热情的为解灵环倒了杯热茶。
“姑娘只管放心住着,奴家这偌大的醉仙居还不差这一间房。”
解灵环看着面前递过来的热茶,沉吟片刻,浅浅接过,在鼻尖轻嗅,却没有饮下。
“多谢掌柜相助,明日一早小女就会离开,绝不会耽误掌柜生意。”
说着,她缓缓作揖,这身段,这周到,看在红姑眼里,更蒙了一层深意。
她讪笑一声:“时辰不早,姑娘就早些休息吧,奴家这就走了。”
解灵环沉眸将门关上,复又左右检查了一遍这房内的陈设,确保并无疑窦,这才合衣侧靠在床榻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群守在宫门口的人,为什么要抓她?
听他们交谈,虽是岳国官话,却说得并不通顺熟悉。
身着虽然是岳国衣物,佩剑却用得很是生疏。
难道是拓弛人?
知道她今夜会溜出宫的人并不多,拓弛人又是如何……
未曾想明白这一切,解灵环只觉眼皮沉重,下一刻便昏沉入睡,什么都不记得了。
门外隔间,红姑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警惕却是不小。”
她身旁嘴角有痣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看这丫头的衣着,分明是宫内的料子。姑姑何苦动宫里的人?”
“瞧她那慌乱的样子,想必是犯了什么错,私逃出宫的。还不是看她姿色不错,我这醉仙居自从被挖去了头牌娘子,生意便一落千丈,好不容易遇上个绝色,又岂能放过。”
“可是……毕竟是宫里的人,咱们若是扣下,难免日后会有隐患。”
红姑却不以为意:“怕什么,明日不是有去东陵巡游的画舫吗,就送她去东陵,陪一陪画舫上的员外公子,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华宫,殿外跪扣了乌泱泱一片的人。
解元立于主位之上,轻抚额角,头痛欲裂。
昨夜种种渐渐浮于眼前。
青鹰匆匆进殿回禀:“陛下,合宫上下均已搜查,并未……发现公主踪迹。但西直门昨夜值守,说有宫人拿了陛下的令牌出宫……”
解元眼尾一沉,一脚踹开了身侧的灯架,难掩怒意:“调动全城御林军,寻找公主,务必保护公主安危。”
青鹰领命,又被解元打断:“不行,朕还是亲自跟你们去!”
解灵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床身摇摇晃晃,很是不适。
她迷糊了一阵,忽而想起昨夜种种。
她猛然惊醒,却发觉周遭早已变了样,不再是醉仙居那装潢普通的房间。
解灵环心跳漏了一拍,暗叫不好。
适时门外推开,走进三两粗布女童,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首饰与绢帛。
那张熟悉艳俗的脸再次出现,伴随着依旧尖锐的声音:“睡了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