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废弃的化工厂内，堆满各种大型仪器的车间地面已经长了不少的荒草，几架巨大的涡轮排风扇分割了照射进来的光线，给这幽暗的空间内带来些许光亮。
天花板年久失修，水滴不断砸落地板。
顾可儿被牢牢捆在一把椅子上，她狭长弯曲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最后猛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绑后立刻开始挣扎起来。
“别试了，这些绳子有抑灵效果。”
阴影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略显臃肿的佝偻身影。
她目光死死盯着顾可儿，沙哑的嗓音幽幽出声：“你长得真好看，我女儿也像你这么可爱……”
顾可儿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她仅仅思索了片刻后，就弄明白了事情经过，也猜到了将自己抓来的人是谁。
“你是制造那些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凶手……”
阴影中的身影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然后开始发出一连串低沉嘶哑的怪笑。
她身形倏然逼近，苍老褶皱的脸紧贴着顾可儿白皙的面庞：“你既然知道，那就该听说过之前那些人的下场，不怕吗？”
顾可儿的瞳孔一缩，目光中震惊大于慌乱。
“是你？”
顾可儿立马认出了眼前此人。
当初在蜀大自由对战场上招募队友时，就有一个保洁大婶过来询问，可不就是她吗？
谁能想到，手段凶残的杀人魔，竟然是面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大婶。
“你跟刘师傅是什么关系？”
顾可儿猛然想到了刘胜兴，两人一个是学校后厨，一个是学校保洁……这未免也太巧了！
“你说刘胜兴啊……他是我丈夫。”
妇人依旧盯着面前的顾可儿，只是目光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下来。
那布满老茧的手掌缓缓附上顾可儿的脸蛋，仿若失神般开口：“太像了，你跟媛媛简直太像了。”
感受着那粗粝的掌纹，顾可儿有些不适地将脑袋向后躲闪，只可惜身体被束缚下，想躲也躲不开。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顾可儿并没有打算坐以待毙。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开始尝试突破妇人的心理防线，“你们女儿叫媛媛？既然有聪明可爱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难道就不怕牵连到她吗？”
妇人摩挲顾可儿脸蛋的动作僵了一下，忽然语气发狠道：“你又懂什么？我们做这些，就是为了媛媛！”
顾可儿只感觉脸上被抓的生疼，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反问道：“为了她？先不谈你们做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前途。
一旦东窗事发，她身边的朋友会怎么看她？她的其他亲人又会如何待他？这些也是为了她？”
“媛媛已经死了！”
妇人倏然开口，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顾可儿微启的嘴唇顿住，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尝试性地开口问道：“她是被人杀害的，对吗？”
“是啊，她是被人杀掉的。”妇人脸上出现了凄苦的笑容，“只可惜，我们连是谁做的都不清楚。”
顾可儿秀眉微蹙。
“所以为了报仇，你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始杀人？”
“漫无目的？你看我们像是漫无目的吗？”
“……”
顾可儿沉默了一下，那些被杀害的人，确实大都是经过挑选的，具有极强天赋或者资质卓越的异灵者学生。
“为什么非得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都该死！”
“为什么？就因为媛媛死了？这些人中有多少无辜的人？他们难道就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啊……我们做了很多孽！但是我们只能这么做！”
妇人看上去有些怅然失神，“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代替媛媛去死！她还那么年轻，她明明还有大把的时间……”
作为考上异灵大学的孩子，刘胜兴夫妇发自内心地为女儿感到骄傲。
他们清楚成为异灵者，将来需要面对大量的危险，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支持女儿的决定。
那天。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餐桌前，女儿宣布了自己报名了禁墟试炼。
但看着女儿期待不已的样子，他们并没有选择阻止，反而给她加油打气，让她全力以赴……
那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禁墟试炼中最大的危险并不是那些异灵生物，而是那些为了排名不顾一切的学生！
等到他们得知女儿的死讯时，竟连尸体都没有一个……
只是隐约听到议论，媛媛所在的队伍，似乎是被另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杀掉的，为的不过是他们猎获的那些灵核罢了。
知道真相的刘胜兴夫妇近乎崩溃。
但是看着女儿生前签下的免责协议，他们知道做什么都没用了。
……
听着妇人的讲述，顾可儿逐渐陷入了沉默。
最让刘胜兴夫妇不能接受的是，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学校组织的禁墟试炼！
如果他们女儿是死于猎荒，死于异灵生物手中，他们虽然痛心却也知道这是天意弄人。
但是杀掉媛媛的，竟然是一同参加试炼的同学！
“杀人就该偿命不是吗？为什么天赋好的孩子，就能理所应当地残杀别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会被追责？”
面对妇人的追问，顾可儿无力反驳。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能理解？你能理解？你能理解……”
妇人开始怪笑起来，然后倏然沉下面孔：“你根本不能理解！既然有人愿意包庇那些所谓的青年精英，那我们就将他们全部抓来，慢慢折磨死……
让他们也尝尝被强者支配，任人鱼肉的感觉！既然杀死媛媛的人没错，那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该死！”
顾可儿看着面前精神逐渐失控的妇人，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看出来了，面前的妇人已经偏执到了极点，丧女之痛导致她内心填满的仇恨，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
妇人声音又恢复了淡漠，她的目光中满是对生命的漠视，“那个杀了我丈夫的孩子，他应该会来救你吧？
你说作为第一序列的天才，他如果死在了这里，外面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顾可儿瞳孔倏然紧缩。
她总算知道妇人真正想要做什么了！
不过本能地慌乱之后，她却想到了什么般，又镇定了下来，反倒开口劝阻道：“收手吧！苏然会杀了你的！”
妇人惊愕地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顾可儿觉得苏然有赢过她的可能，而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现在竟然在担心她？
她深深地看了顾可儿一眼：“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顾可儿微怔后，瞳孔陡然放大。
……
与此同时。
苏然总算是顺着指引找到了化工厂。
看着面前荒凉破败的场景，他先是给冯青雪发了个定位过去，这才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工厂内部。
几乎就在苏然潜入的瞬间，妇人顿时察觉到了什么，随后便开始冷笑起来：“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可以准备迎接了。”
顾可儿脸色一变，可还没等她出声，妇人便忽然用枯槁的手掌掐住了她的两颊，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莫名的药剂后，逼迫她咽了下去。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妇人说完，便粗暴无比地封住了顾可儿的嘴巴，整个人再次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远处渐渐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苏然顺着指引一路寻找，工厂内死寂无声，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身影。
“可儿！”
苏然立马准备上前。
但就在此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既然来了，先不要着急……我会给你们大把叙旧的时间，只是现在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妇人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与此同时。
工厂高处的涡轮排风扇开始嗡嗡转动起来。
大量的黄褐色的烟雾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充斥着整个空间。
苏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毒烟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