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问：“这小孩什么情况？”
大爷回答：“就你要去的那个学校嘞娃儿，天天就晓得逃学，校长说咯，只要看到，就帮他抓回去，一次给十块钱。”
陈时心想，看起来又是个爱逃学的网瘾少年，让他想起了他初高中时候，也是经常晚自习翻墙出去上网。
不过刚刚没看到网吧啊？难道有黑网吧？陈时有些手痒，在思考要不要找机会去问问那个少年，但想起自己“教师”的身份又放弃了，算了，忍忍吧。
坐着牛车慢悠悠往山上走，还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下了车才发现原来学校建在山顶，围墙特别高，墙顶还有些用水泥固定的钢片和玻璃碎，门口是铁质大门，陈时这时候开始有点敬佩后面的那个少年了，这样都翻得出来，也是厉害。
刚下车门就打开了，从院子里迎出来个穿着看起来有些廉价的西装的胖子，满头大汗，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喘着气走向陈时，然后握着陈时的手使劲摇了摇，说：“这就是陈老师吧！欢迎欢迎啊！陈老师真的是心善，来我们这里支教。”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谄媚和讨好。
陈时虽然也成年了三年了，但一直都在大学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社会油腻的成年人，一时间被震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胖子又擦了擦汗，继续说：“我姓滕，叫滕建华，是这里的教导主任，你叫我老滕就行了哈。陈老师从那么远的地方坐火车过来，辛苦了哈辛苦了，陈老师真的是品性高洁”说着就拉着陈时往里面走。
怎么就高洁了？！
陈时这才反应过来，绞尽脑汁地和他寒暄起来：“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为了孩子嘛，滕主任谬赞了。”
滕主任手拉着手将陈时拽到了一个办公室一样的地方，说：“陈老师，这儿就是你的办公室了，你看看还缺些什么，主动给我说哈，不要客气。”
陈时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里面就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两张椅子，墙上挂着个时钟，分针时针在照常的运转，可中间显示日期的电子屏早就坏了，上面显示的日期甚至还是2007年，坏了十一年了居然都还没修。
地是水泥地，桌子上有个红色的座机，进门的旁边还有两个上面印着红花的热水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这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让陈时回忆起了很久之前陪爷爷奶奶看的乡村电视剧，里面村干部的办公室大概就长这样。
旧是旧了点，但是挺干净的，桌上地上连灰尘都没有。
滕建华叫陈时坐下，主动给他倒了杯水，说：“陈老师，校长今天正好不在学校，就不能亲自来迎接你了，听说来了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校长特别想好好招待一下你，只可惜错过了。今天时间也有点晚了，要不就先带你去住的地方，明天等校长回来了再说？”
陈时当然点头，说：“好的好的好的”
然后就又被滕建华手拉着手拖去了隔壁的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左边是一个上下铺的铁架床，下铺已经放好了被褥枕头，右边是个木头桌子，进门的地方有个木架，上面放了两个铁制的印花盆子，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和旁边的办公室一个风格，看起来破破旧旧的，但是特别的干净。
陈时来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的房间已经超出预期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办公地点和睡觉的地方竟然只有一墙之隔，一看就是临时布置的。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滕主任就挺着个大肚子一边擦汗一边走了，就说话这一会儿，滕主任就换了两个擦汗的帕子，看他这么胖，估计是虚的。
陈时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地方，准备把手机拿出来照几张相发到群里，结果手机已经没电了，然后在找充电器的时候，陈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自己带了电脑、手机和switch……但自己一根充电器都没有带。
电脑和switch在大巴上早就玩得没电了，现在面对着三个黑屏，好在还剩个不用充电的手表告诉自己现在是下午六点十五分……
只是可惜电脑和switch上专门为这三个月准备的游戏了……
陈时长长的叹了口气，躺倒在被褥上，被褥像是刚刚晒过，软软的，有太阳的味道……啊，话说太阳的味道不就是烤螨虫的味道么？陈时的肚子居然叫了一下。
陈时刚坐起来想找个地方吃东西，就见到门口站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手上提着个篮子。
陈时赶紧起身去接过篮子，问：“小朋友在这里干什么呀？”
这小孩也不说话，含着自己的手看着陈时，陈时来的时候听辅导员说这是所特殊教育学校，就觉得可能是个有智力障碍孩子吧？陈时打开篮子看到里面是饭菜，一荤一素一个大馒头，馒头上还放了个大鸡腿，猜测应该是学校给送的员工餐，叫学生送过来的。
不过这么小个孩子，竟然被叫来送餐，也不怕洒了。
小孩也没走，就站在那儿吃自己的手指吃得津津有味。陈时看不下去了，找张纸十分不熟练的把小孩的手和脸上的口水擦了一下，拿起鸡腿给小孩说：“来，别啃手了，啃鸡腿吧。”
小孩结果鸡腿，闻了闻，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但不敢吃。
陈时心想这学校还是教的挺好的，这么小的孩子都懂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陈时就摸摸小孩的脑袋，说：“吃吧别怕，我是新来的老师，不会害你的。”
小孩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什么，还是不吃。
陈时是独生子女，亲戚家的孩子和自己也差不多大，几乎没和小孩子相处过。大学虽然学过教育心理学和发展心理学，但只局限于理论，实操完全不会。
陈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拉着小孩的手，把鸡腿往他嘴里送了一下，小孩这时候懂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时找了个凳子，让小孩坐着吃，然后找了俩搪瓷杯，接了两杯水，怕小孩噎着。
然后自己也开始吃饭，味道还不错，菜都挺新鲜的。
陈时一边吃一边观察小孩，小孩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穿得有些少，四月份的天还是很冷，特别是这种山上。衣服也旧旧的，领口和袖子边缘都磨出了毛边。
陈时不确定这个小孩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把这个小孩送到哪里去，刚刚滕主任走的时候连个手机号都没留下，都不知道该如何联系。
等小孩吃完鸡腿，陈时给他擦了擦嘴和手上的油，然后和他手牵着手下楼，想找找保安或是其他老师问问，小孩子的宿舍在哪儿。
下楼走了一圈后，陈时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学校居然有两层围墙，进了刚刚经过的那一层大门之后就只有他这一栋房子，看起来是办公楼，往里面走两步之后居然还有一圈铁栅栏，很高，看起来十分牢固，最上面还有一圈钢丝荆棘，不知道通电没有。
陈时觉得这个学校拿来当什么丧尸围城的集中营都没问题了。
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第二道门，还好门口有个保安，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面相有些凶悍。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见到有人过来，保安从保安亭中走出来，拿着个电筒照过来：“什么人？”
陈时用手挡了挡光，回答：“我是新来的老师，姓陈，叫陈时，这个小孩刚刚来给我送饭的，现在我送他回来。”
保安马上笑了笑，说：“您就是名牌大学来的陈老师？之前校长给我们说过，你让他一个人回来就行了呗，还亲自带他回来。”
陈时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暗了，这一路上都这么黑，就算路上很安全，但也不能让个五六岁的小孩一个人走啊，摔了怎么办？
但陈时没说什么，想送小孩进去，被保安阻止了：“他晓得路，喊他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小孩这次听懂了，飞快的跑了进去，连头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