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夜间事

    洛迟木着脸坐在行舟上。

    他从空间通道出来的时机委实有些不凑巧,正赶上了天岛百年一次的飞升仪式。于是就被顺理成章的当成是刚刚自云海下飞升的弟子,一把带上了行舟。

    第三纬度的宇宙,又是同其他纬度差异巨大的面貌。前文有言,在这个维度里面并没有“星球”的概念,而是一片覆盖了整个世界的云海。

    云海之上为天岛,是“仙人”的居所;云海之下是万千的小世界,每个世界当中都会有“修仙”的传统。

    在这些小世界当中生存的,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其他的开了灵智的生灵也好,莫不以修仙作为第一要务,以飞升到云海上的世界作为毕生的追求。

    这样的想法虽不知从何而来,但毫无疑问,的确是聪明的选择。

    因为第三维度真正的部分,只有云海之上的天岛。而云海之下的小世界,则是在宇宙诞生之时分离出去的“残渣”,在足够漫长的时间的变迁下,所逐渐发展演化出来的一块块大陆。

    对于自己被当做是新飞升的仙人这种乌龙事情,洛迟很是有些啼笑皆非。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不免在想,云澜居然没有发布对他的通缉令,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这些日子便暂且先在此歇息,待过上几月,便轮上这一季的当值点卯,到时候自会给你们分配适合的职位。”

    行舟的速度极快,不过是须臾间便停在了某一处行宫前。负责接引他们的仙官随手撒出去了一把腰牌,那些腰牌便晃悠悠的飞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在做出了这样的吩咐之后,他便背着手,离去了。

    洛迟走进他的腰牌所对应的那一处房间,倒也是琉璃碧瓦,净水云床。他躺了上去,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云床的触感让人有些怀念。

    只不过,到底是比不上他往日住过的仙尊的云庐。

    洛迟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银月出神。

    仙尊的居所,乃是在天岛的最顶端,有着层层的禁制,等闲靠近不得。

    他得想个办法,见云澜一面。

    洛迟知道自己睡着了。

    可是这个睡梦显然并不安稳,他觉得呼吸不畅,腰也被勒的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用了极大的力气缠绕,要将他就这样牢牢的锁住,而口舌也被人占据。

    直到最后,发现他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他才终于被允许放过,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真是……娇气。”有谁这样评价。

    随后,洛迟察觉到某种细长的、湿而软的东西不住的从他的睫上扫过,前端似有分叉。片刻之后,那东西便滑到了耳蜗,起初只是轻轻的含着,像是在尝试滋味,但很快便充满精力的动作了起来。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和韵律,如同在品尝什么绝世的珍馐。

    很快的,在这一间昏暗的、寂静的房间里面,开始时不时的有细细密密的水声响起。并非是那只滴滴答答,而是另外的什么……更加潮湿,更加隐秘,如果不多加注意甚至不会察觉,可是一旦听到便会陷入某种黏腻的古怪气氛当中的奇怪声音。

    这种奇异的声音、还有落在自己耳朵上的奇异的触感,让洛迟蓦的生出些极为不妙的预感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醒过来,可是眼皮却仿佛有千钧重。沉重的梦魇压在他的身上,根本无法逃离。

    洛迟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想要从这样的局面当中摆脱出来。但是那施加在他腰上的力气极大,洛迟的这点小小的、挣扎的行为,根本没有起到任何实际的意义。

    有温热的躯体朝着他靠拢,珍而又珍的将洛迟搂在了怀中。对方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描绘他五官的形状,抵着他的额头,须臾听到低低的笑声,对方的胸膛也像是在跟着一并振动。

    “你果然回来了。那家伙没有骗我。”

    “虽说是与虎谋皮,可能够像是这般拥你入怀,倒也值得。”

    这个声音他应该听过的。

    尽管还处在睡梦中,但是洛迟万分笃定这一点。

    可是,正是因为他尚且还处在梦中,所以事情又都变的朦胧而不可控制。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白雾,明明只差毫厘,可是他就是难以回忆,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属于谁。

    他的手动了动,摸到了缠绕在自己腰间的东西。那像是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腰上的绳子,只是不知为何,这绳子未免有些过分的粗壮了,带了一定的肉感,而表面则是蒙着一层冰凉凉的鳞片。

    ……啊。

    在又用手指摩挲了片刻之后,洛迟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一直以来拴在他的腰上、禁锢了他的行动的,哪里是什么绳子,而应该是一条尾巴。

    “别闹。”

    有谁拍开他的手,只是声音依旧是温和的,甚至带了些宠溺的感觉在其中。

    “我并不打算在这样的时机碰你,所以,别闹。”

    对方接下来的话,就带了点意味深长的意思:“我可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我还能够忍得住不对你做什么。”

    他这样说着,而下一刻,洛迟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己撞到了他的手里……大抵是冰冰凉凉的一截尾巴尖,似有若无的点着洛迟的手心,于是便带来了酥酥麻麻的痒,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只想努力瑟缩着逃离。

    可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意愿也不能够被顺应,他的身体被强制的摊开摆平,对方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插入洛迟的指缝当中,接着合拢,是十指相扣的亲密模样。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就这样把你杀死、然后囫囵的吞下去……是不是也算自此携手,一路并肩前行,长长久久。”

    “那样的话,你就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永远不会分离。”

    他用着无比温柔的声音,说着非常可怕的话。

    “不过那是最后的选择,在这之前,只要还有机会,我都会尝试着努力一下。”

    空气中飘散开来一丁点的笑意。

    “所以,阿迟也和我一起,为了让未来不至于真的走向那样的结局,去努力一下吧。”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借着光线,能够看到床上的是沉陷于梦魇当中无法清醒过来的黑发青年,还有他身边的半人半蛇的仙尊。

    仙尊披着白色的外袍,从外袍下蜿蜒出来的是一条长长的、白色的蛇尾,如今正紧紧的缠在洛迟的腰上。

    他的双眼上蒙了一条白色的绸缎,于是便望不见他的眼,只能够看到白绸下露出来的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削薄的唇。

    仙尊伸出手来,在洛迟的面上仔仔细细的摸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

    “一点变化也没有。”

    “对我来说是浮生几千年,但是对你而言,是不是只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闪念呢。”

    他叹息着。

    仙尊俯下身去,将洛迟紧紧的揽住,像是中间连一丝一毫的空隙都不肯留下。月光投下了他们的剪影,只是如此看着,倒也是……亲密无间的模样。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先前还在这里的白蛇就像是他悄无声息的来的一样,又悄无声息的离去了。他不曾留下分毫的痕迹,除了那一场属于洛迟的、无法摆脱而又荒诞离奇的梦魇,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仙尊大人,您今日仿佛心情不错?”

    这侍童跟在仙尊的身边,已经千年有余。要窥探仙尊的想法自然是做不到的,但对方的那种愉悦根本不加以丝毫的掩饰,想察觉到也并非难事。

    “嗯。”

    云澜仙尊低笑了一声,舔了舔唇,仿佛在回味什么。

    “姑且也算是做了一个美梦。”

    他看起来当真是心情大好,侍童发现,这位平日里面因为自身的那一处“缺陷”,而并不喜欢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也少有出门意愿的仙尊居然主动的有了出去的意愿,吩咐他去做出行的准备。

    侍童心下惊讶,面上不显,只是询问:“您欲要去往何方?路程几何?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携带的东西?”

    云澜仙尊思索片刻,道:“于出行上并无,只是这云庐,却须得重新布置一番。”

    然后侍童听见那位生的不食人间烟火、与天地合道的仙尊轻飘飘的道:“首要的一点,且先给我换一张更大的床。”

    床……?

    侍童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对于来自仙尊的一切指令,他都不会提出异议,只是应下。

    “诺。……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他看见仙尊侧过头去想了想,继而饶有兴趣的开口。

    “且备上华服美酒,金铃银铛,我自有用。”

    “是。”

    侍童将这些一一记下,见云澜仙尊再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要退下。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鬼使神差的开口询问:“可是这天下间将要发生大事,仙尊大人才要亲往?”

    除此以外,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仙尊要下云天的理由了。

    “不。”

    然而仙尊却是笑了起来。

    侍童见他打开了一把油纸伞,分明无雨无雪,却也将那伞撑在头顶,唇角似有笑意。

    “我此行,是去见一位故人。”

    仙尊这样说着,抚了抚自己的嘴角,笑了一声。

    “只是他愿不愿意见到我……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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