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让人意外啊,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吗。”走出刚才的长廊,穿过庭院的伏黑甚尔的语气半是玩笑。

    然而,他的心底却悄然唤起了几分难以名状的警惕。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像他刚刚说的那样——

    “还好吧,”随手掬起一朵庭间落花的银发女子神色懒懒,“只是因为忽然想起来处理过类似的事情。”

    --

    时间回到刚才。

    伏黑甚尔并不觉得禅院直哉能够给对方造成什么麻烦,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乐意给禅院家多添点麻烦。

    反正柒夜莉丝又不会直接干掉禅院直哉……应该。

    他看着场上的另外两个人,对于柒夜莉丝的沉默稍微有些不确定起来。

    虽然他是无所谓禅院家培养的对象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但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多少有些不合适——这样一来禅院家对柒夜莉丝的关注大概会直接拉满,多多少少会给他也造成问题。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原本注视着禅院直哉的柒夜莉丝忽然开了口。

    “我吗?”银发女子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闪动后的澄金色眼眸恢复了宁静,不急不徐的语调让人想起掠过湖泊的清风。

    “是他带我来的哦。”

    宛若青葱的纤指隔空点向靠在一旁的伏黑甚尔,行为举止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但是——

    伏黑甚尔没有管她接下来还对禅院直哉说了什么,落在笑意盈盈的银发女子身上的目光变幻着,捕捉下原本难以察觉的事物。

    如果说早先他所接触的柒夜莉丝是一把名刀,即便收在刀鞘中,其所拥有随时露锋的能力也不言而喻的话,那么现在却是完全产生了质变。

    仿佛皎月的柔辉下精致脆弱的瓷器般,唯独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任何令人引起更多在意或是戒备的地方。

    只不过其本人懒得掩饰,所以才会流露出几分故意。

    ……

    伏黑甚尔:“你不觉得你做得太明显了吗?”

    话虽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跟对方接触过,恐怕也无法及时辨出对方的本质——哪怕这本质也依旧是迷雾。

    更不用提被敷衍过去的禅院直哉。

    对方恐怕一直到离开都还以为柒夜莉丝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花瓶罢了。

    “啊,”柒夜莉丝抛开指尖的落花,“但是确实有效。”

    说是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其实也没有。柒夜莉丝想。

    只是忽然记起来一段相近的场合,以及临了时被某个对象给出的建议罢了。

    【

    “正常的处理,”坐在几案后的人眯起眼,“全都推给被推崇的一方就行了。那些蠢货自然会给自己找到理由。”

    银发的女子略一思索——

    “不过下次你也没这种机会。”仿佛恶趣味一般,提议者紧接着出言打断了才给出的方案,“那种东西,你以为我会让他能再找到我这里来?”

    ……

    】

    “因为他很喜欢你,所以不会觉得奇怪。”她收敛完被分出的思绪,“说不定还会觉得不愧是你带过来的人之类的呢。”

    “这种话说说就算了,”伏黑甚尔打开库房的门,走了进去,“要是让禅院的那些老家伙们听到,大概会气得眼歪口斜吧。”

    毕竟他在禅院家可不是什么好的榜样——摁亮照明开关的手背无意识地蹭过嘴角的疤痕,不过只在须臾便恢复了常态。

    对于柒夜莉丝所说的话的内容他倒是没有存疑,她还没有必要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对于禅院直哉的脑回路,他稍微有那么点不能理解。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他也不准备关注那些,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妨碍他要做的事情。

    伏黑甚尔将自己的咒灵召出,放它到旁边开始工作后转身看向柒夜莉丝。

    “那么,关于我之前说的事情,来谈谈?”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一点。

    尤其是记起某段经历之后,早先的既视感几乎都落在了实处。

    --

    “还以为你会又被缠上,怎么,居然没有再给我找来个麻烦?”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在几案前把玩着酒杯,看向才过来的身影。他的身后,白发的少年拘谨地守在一旁,闻言将头垂得更低。

    “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找过来的吧。”银发金眸的女子在他的对面落座,在目光接触到一旁的少年时微微颔首,显得无比自然。

    “这种话从你那里说出来,还真是引人发笑啊。”

    轻易将场上的动作收入眼帘的两面宿傩无聊地掀了掀唇角,对于她的说辞不置可否。

    就算能将这些做得再自然,也只不过是高端一些的学习与仿效罢了。

    本来就没有心的存在,就算表现得再像样也根本不可能体察得到那些存在于细枝末节的事物。

    只不过这些事物原本也就不值当得到这种关注,只是他面前的存在高高在上得惯了,一时兴起的所至而已。

    就算是这种令人发笑的事物,只要她乐意,依旧能自娱自乐。

    君主即便混迹于市井,也依旧格格不入;不过这并不代表有人能阻拦什么——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两面宿傩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真正的主权人还没有做什么,居于次位的存在倒是已经快忍不住跳脚了。

    ——但是这关他什么事呢?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外间的天色,猩红的眼眸中倒映下远处汇聚起的风云。被压得低入地平线的暗色幕布外传来数声鹤唳,然而这些统统都干扰不了他分毫。

    愈是这种仿佛警告般的预兆,就愈是说明无能为力的可笑。

    即便是这一整个世界,也不过是恒河沙数的造物之一。

    造物怎么可能会存在干涉造物主的资格呢?

    ……连这种道理都无法认清的存在,还妄想能够摆布他啊。

    有一个瞬间,两面宿傩的眼底一片冰冷。

    如果他会因为区区的“冥冥之中的安排”就束手束脚,那才叫不可理喻。

    顺势还是逆势,全都无所谓。

    “你想知道,这种情况应该这么做吗?”他无视了虚无缥缈中愈发紧促的波动,毫不在意地朝面前的银发女子开口。

    既然敢威胁到他面前来,就该作好准备。

    毕竟这样的场面也不算多见——

    可以说是胜过无数场寻常无趣的戏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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