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终于发现了此前存在的、隐约的违和感。

    怎么可能会有使用超乎常理的力量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事情呢?抛开他自己一直以来也难以真正接受的咒灵球不谈,即使是五条悟,也不是能够全然超负荷运转的存在。

    只是他们不知道面前的存在付出的事物而已。

    他能够从柒夜莉丝的神情中分辨出她说出这些话不是什么故意,而是她真实的想法。她完全不在意疼痛,这对于她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

    ……反而更加让人无法释怀。

    夏油杰闭了闭眼。

    他不能不做点什么,在完全消化面前的情况之后:“莉莉丝。”

    叫出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夏油杰恍然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同面前人的交谈中带上称谓。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对方所呈现出的力量过于强大,让人难以确认真实的界限,即便不存在戒备,也依旧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他看向闻声注视着自己的银发女子。即便经历过刚才的对话,她的眼中也没有对于观点产生相悖的不悦,甚至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平。

    她只是太单纯了。

    哪怕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在思想上却依旧存在很多需要他人帮忙矫正的地方。

    五条悟也是这样,所以有的时候自己会思考着如何去找合适的时间、地点帮助对方调整一些不合适的行为习惯。

    但是没有人靠近柒夜莉丝,也就没有人发现过这一点。

    夏油杰想。

    硝子说的是对的。

    悟发现不了这些很正常,那么他又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忽略没有注意到呢?……明明面前的人一点也不难接近,连自己收服咒灵这种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纳入到考虑当中。

    黑发dk调整了面部的神情,狭长的紫眸透出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没有从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

    一旦夏油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在脑海内冷静地审视完所有之后,他很清楚像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夏油杰微微颔首,脸上是整理好的温和表情,“……作为行动的代价,这的确是必须的。”

    先退一步,认可对方的观点。这样才能将话题延伸继续。

    “嗯。”银发女子点了点头,虽然神情看起来没有多少波动,但是微不可见的欣然依旧被夏油杰捕捉入眼底。

    “只是……”夏油杰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看到柒夜莉丝的注意力果然也集中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语气不能表现出对描述事物的在意,要轻松自然,就像是将再正常不过的事物随口一提。

    他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开口:“疼痛这种事物,其实还是蛮讨人厌的。”

    “大部分人,嗯,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吧,都不会喜欢疼痛。”这是假话。他又不是什么社会调查的专家,但是像这样普遍的常理更容易让人接受。

    而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这种话术,其实更容易骗到人。

    “……”

    --

    夏油杰的话对于柒夜莉丝而言有几分新奇。并不是出于内容,而是出于没有人会同她说类似的话。

    大概是因为没人有机会有这样的发现而已。柒夜莉丝想,但是她还是稍微放软了神色。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上一次会像这样为这种事情皱着眉头的人。

    【“……莉莉丝大人,您不会……觉得痛吗?”】

    那个时候白发齐耳的少年才出现在两面宿傩身边不久,一面想要成为对方最忠诚的下属,一面却又不敢过于靠近。

    当然,这是正确做法,因为靠得离两面宿傩太近有随时被干掉的风险。

    所以柒夜莉丝原本以为对方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完全不担心这一点的。

    介于两面宿傩终日行踪不定,他找不见对方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会跟在她旁边。

    好像是在某天,两面宿傩回来的时候顺便跟她展示了一下新收获的战利品。是一种锋利程度还不错的材料,她试了试的确还蛮不错的。

    只是刚好被从外面进来的里梅看见了她还在思考的样子,她手上的血大概把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想要帮她止血。柒夜莉丝本来是想说不用的,但是绷带包扎的速度更快一点。

    索性在旁边的人也没有说什么,柒夜莉丝也就随里梅去了。

    对于“关心”应该接纳。

    虽然两面宿傩就会反转术式,而自己甚至用不上它。

    总之,里梅可能是觉得这是两面宿傩一时兴起?

    真的没必要。

    先不提两面宿傩不会做这种他明知毫无意义的事情,里梅作为对方的下属,其实应该保持“就算两面宿傩要杀掉她也站在两面宿傩那边”这样的态度来着。退一步说,总不是在对方有什么表示之前就先自主行动。

    不过,似乎是包扎的时候反应过来了,他之后在这么问的时候声音极轻,小心翼翼得像是如履薄冰。

    由于对方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记得那个时候听见这话的两面宿傩很显然地嗤了一声,不过她没去管。

    毕竟两面宿傩是知情者,里梅只是不知道而已。

    知道和不知道对于柒夜莉丝来说区别不大,但是实际上还是存在区别的。

    等到再久一点,里梅看到过自己出手的景象之后,就不会再说类似的话了——

    等到里梅出去之后,她是这么跟两面宿傩说的,结果诅咒之王靠在横榻上,半天没出声。

    等她看过去的时候,

    “喔,你觉得是那就是吧。”散漫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所以柒夜莉丝很快就把它忘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忽然记起来这样的片段,大概是因为当时的少年说起“疼痛”这个词的时候表现得的确和面前人说的一样。

    --

    夏油杰看见随着自己的话语,柒夜莉丝的神情若有所思。金色的眼眸好像闪了闪,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最后,她微微颔首。

    “……好。”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会努力去讨厌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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